一溪清水绕家山
李治钢
老家门前有一条溪,穿过村旁的一片田畈,潺潺涓流,经年不息,滋润着乡村的每寸沃土,滋养着一代又一代家乡人。
这条溪名叫壶源溪,属钱塘江支流,发源于浙江金华浦江高塘,因源头有壶山而得名。经桐庐、诸暨一角后即入富阳境内,从湖源石龙开始,壶源溪就像一条碧绿的绸带,把沿途十几个村庄串连了起来,互偎互依,不离不弃地缠绵着,最终注入富春江。平日里村里的人们爱唤她为“大溪”,时常“到大溪里去”“从大溪里来”。
壶源溪滩多水急,两岸多低山丘陵,自古有“十三岭,十八渡”之说。沿岸山山岭岭、沟沟坞坞的无数涓涓溪流,不断汇聚进来,使壶源溪水更加丰沛。多少年来,溪水川流不息,一路傍依着青翠的山野,流经村庄田畈,流进我们的童年……
壶源溪,最令人难忘的,不仅是那流淌着的清澈见底的满是游鱼细石的溪水,更多的是承载了许多儿时的乐趣,伴随并见证了那份纯真无邪,以及抛洒在溪里的那些欢声笑语。儿时的我们,走出家门,就能到溪里抓石斑、捉泥鳅、翻螃蟹、摸螺蛳;或在溪滩上拣些圆圆扁扁的小鹅卵石,玩打水漂的游戏。
炎热的夏天,壶源溪更是成了我们消暑的欢乐天堂,约上四五个小伙伴,全身光溜溜地跳入溪水嬉闹玩耍,或是钻入水底比试潜水的本领。有些胆子大的,还会爬上水埠机房顶,毫无顾忌地纵身一跃,一个猛子扎进水潭,直见一阵白花花的水泡“突突”向上冒。
每当暮春时节,在溪滩或溪堤的石头缝里,长满了一簇簇野生的“苗子”,通红通红,宛若玛瑙,我们只要到溪边看见这红果,就直接摘了吃,但要在长倒刺的茎蔓上摘果子还得小心翼翼。有时会拔一根灯芯草,一头打个结,将一粒粒“苗子”串起来,红红的一串带回家,那酸甜脆口、入口即化的味儿至今记忆犹新。
壶源溪与家乡人有着特殊的感情,虽有时也会涨大水、发洪水,冲堤垮桥,毁田淹地,但更多的时候,她给了人们许多别处无法比拟的恩赐。
溪滩里那些饱经浪打水冲的鹅卵石,是人们用来建房的纯天然石材,既不费钱也不费劲。每个村庄都在各自的溪流段建有碣坝,以拦蓄溪水,导水入渠,灌溉稻田,或涤衣洗菜。有的地方还建有水碓房,硕大的水轮在流水的冲击下,日夜不停“吱呀吱呀”地欢唱着,大木碓一起一落,把腌泡过的细竹舂成浑黄的竹纸料,对做土纸的村里人来说,又是一笔不错的收成。
曾几何时,溪边的村子办起了一座座化工厂,灰烟弥漫,向溪里排放着暗绿的废水,长年累月,溪水水质急剧下降。溪滩上的一个个砂场,让鹅卵石变了身、搬了家,原本清满的溪水变得黄浊不堪,日渐涸浅,溪里也难觅孩童嬉水玩乐、妇人浣衣洗菜的场景,人们想起曾经的溪水,摇头叹息,壶源溪好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和热闹。
让壶源溪恢复昔日的面貌,是所有家乡人的愿望。痛定思痛,人们开始整治溪水环境,关停沿岸带来污染的化工厂和砂场,建立水质监测站,对生活垃圾实行统一处理,溪道溪堤生态化修复,沿岸蜿蜒的砂石路,也都改成了柏油路或绿道。原来的露天堆场、铜球摊等已不复踪影,一举摘除了重金属超标的帽子,水质明显变好了,甚至连消失了20多年的石斑鱼,都重新游回来了。
在家乡人眼里,如今的壶源溪,正悄然发生着变化,旧貌换新颜,除了灌溉和发电,还做足了生态游、农家乐、玩漂流、居民宿等溪水文章,比以往更“靠溪吃溪”了。假日里回老家,看到溪滩上一头头水牛悠闲地吃着草,一群白鹭在水面翩然翔舞,时而飞到牛背上栖息,溪埠头村妇们木槌的捣衣声、孩童们嬉水的欢笑声,飘散在壶源溪的上空,流淌的清清溪水低声吟唱出别样的诗情画意,真让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