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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5版:钱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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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0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钱塘江上弄潮儿
■盛久远
  “弄潮”在唐朝已经成为钱塘江观潮习俗当中的一项体育表演节目。每年八月十八日,人们在钱塘江观潮时也“共观”“弄潮”。到了宋朝,尤其是南宋,“弄潮”之风更甚。吴自牧《梦粱录》记述:“其杭人有以大彩旗,或小清凉伞、红绿小伞儿,各系绣色缎子满竿,伺满潮出海门。百十为群,执旗泅水上,以迓子胥弄潮之戏。或有手脚执五小旗浮潮头而戏弄。”《武林旧事》“观潮”也有载:“吴儿善泅者数百,皆披发文身,手持十幅大彩旗,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中,腾身百变,而旗尾略不沾湿,以此夸能。”不但弄潮儿人数众多,而且历时也长。据耐得翁《都城纪胜·舟船》记载:“浙江自孟秋至中秋间,则有弄潮者,持旗执竿,狎戏波涛中,甚为奇观,天下独此有之”。《武林旧事》还记载淳熙十年(1183年)八月十八日,太上皇高宗及孝宗浙江亭观潮盛况说“自龙山已下,贵邸豪民,彩幕凡二十余里,车马骈阗,几无行路。江口一带,亦皆抓缚幕次,彩绣照江,有如铺锦。市井弄水人,有如僧儿、留住等凡百余人,皆手持十幅彩旗,踏浪争雄,直到海门迎潮。又有踏混木、水傀儡、水百戏、撮弄等,各呈伎艺,并有支赐。太上喜见颜色,曰:‘钱塘形胜,东南所无。’上起奏曰:‘钱塘江潮,亦天下所无有也。’太上宣谕侍宴宫,令各赋《酹江月》一曲。”这是见诸记载的一次高规格、大规模的“弄潮”活动。

  唐宋时期,杭州城市得到了很大的发展。杭州自隋开皇十一年(591年)建城以后,被时人誉为“骈樯二十里,开肆三万宝”。经过五代和北宋的发展,南宋时杭州一跃成为国都所在。据《咸淳临安志》记载,杭州在咸淳四年(1268年),九县户口共计391259户,1247600口,其中钱塘、仁和两县就有186330户,432046口,已足以形成一支“弄潮”观众群,出现“数百里男女”观看“弄潮”的场面。吴自牧《梦粱录》称之为“户口蕃盛,商贾买卖者十倍于昔,往来辐辏,非他郡比也”。在白居易、苏东坡等唐宋文坛大家的影响之下,文人骚客,纷纷南下,杭州成了名副其实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从而进一步壮大了观看“弄潮”的人群。这些观看“弄潮”人不仅观看弄潮,而且视“弄潮儿”为英雄,敲锣打鼓地夹道欢迎“弄潮儿”。“豪民贵官”们还“争赏光彩”,朝廷亦“赏赐无限”。“弄潮”时节,每每万人空巷,倾城出观。宋亡以后,世事迥异,而且毕竟“弄潮”危险性太大,所以盛况不再,然而并未消失。明朝余姚人黄尊素在《浙江观潮赋》中还有关于“弄潮”的描写。

  古代杭州湾钱塘江口所以能产生“弄潮”及“弄潮儿”,得益于天时、地利与人和。

  如果说日、月天体引力给予普天下的潮汐以同等机遇的话,降雨和风力则对钱塘江河口给予了特别的“关照”。钱塘江流域的降雨主要集中在梅雨季和台风季,所以钱塘江河口秋潮往往比春潮大。关于风力,根据多年的气象资料分析,每年7至10月是台风影响浙江省最多、登陆可能性最大的时期。这一风力现象使得钱塘江涌潮往往能够得到东风、东南风或台风的推波助澜,以致常常巍伟壮观。钱塘江潮既得益于天时,更仰于杭州湾钱江喇叭形河口及其底部的庞大沙坎。关于这一独特的地理条件,古代学者早有论述。王充《论衡·书虚篇》即指出:潮“发海中之时,漾驰而已;入三江之中,列小浅狭,水激沸起,故腾为涛。”《咸淳临安志》在论述了太阳、月亮以及“夹岸有山,南曰龛,北曰赭,谓之海门,岸狭势通,涌而为涛耳。卢肇《潮论》所谓‘夹群山而远之,射一带台投’者是也”等涌潮成因以外,着重指出:“下有沙,南北亘乏,隔碍洪波,蹙遏潮势。夫月离震兑,他潮已生,惟浙江水未洎,月径潮,转来已半,浊浪推滞,后水益来,于是益于沙猛怒顿涌,声势激射,故起而为涛耳。”杭州湾钱塘江入海口,直到南宋仍稳定在龛山、赭山之间,即《咸淳临安志》所说“海门,在仁和县东北六十五里,有山曰赭山,与龛山对势,潮水出其间。”此后江道变迁,到乾隆二十四年(1795年)才逐渐形成今日形势。当然,钱塘江入海口的变迁,只移动了喇叭口位置,整个杭州钱塘江河口形势仍不变,河床底部沙坎也依然存在。所以,钱塘江涌潮自古至今始终存在,从文献记载看,至少自春秋战国以来始终存在。

  “天时”、“地利”造就了钱塘江涌潮,而弄潮则仰于“人和”。“人和”造就了一批“弄潮儿”。

  “弄潮儿”大体以杭州湾两岸的当地居民为多。《元和郡县图志》中记载,“舟人渔子溯涛触浪,谓之弄潮。”宋朝则多称弄潮儿为“吴儿”,即吴人。如范仲淹诗:“北客观犹惧,吴儿弄弗忧。”吴自牧云:“其杭人有一等不惜性命之徒,以迓子胥弄潮之戏。”《武林旧事》亦称弄潮儿为:“吴儿善泅者数百,皆披发文身。”杭州湾两岸乃至钱塘江流域、太湖流域,是古代吴、越民族居住的地区。相同的处境,形成了吴、越民族“饭稻羹鱼”、“果隋蠃蛤”的共同习俗。唐代还有人说:“楚、越水乡,足螺鱼鳖,民多采捕积聚,叠包裹,煮而食之”,练就了“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的水上功夫。吴越之人还都有“文身断发”的习俗,此是因“常在水中,故断其发,文其身,以象龙子,故不见伤害也”,亦即求水神的认同。正是这种常在水中进行捕捞的特殊的谋生手段,使吴越之人练就了一身精堪的水上功夫,并由此而造就了一批“善泅者”“溯涛触浪”的“弄潮儿”,并且代代相因,成为吴越文化之一绝。

  “弄潮”之所以能够在唐宋盛极一时,也与江南民俗有关。伍子胥自春秋战国以来一直被视为潮神,祭祀自然更为隆重。大凡记载“弄潮”的文字不说“迓子胥”,便说“迓(潮)神”。由此说明“弄潮”乃是祭祀潮神的仪式之一。“弄潮儿”手执彩旗,一边踏浪,一边表演各种动作。即所谓“持旗执竿,狎戏波涛中”,并以旗不沾湿为优。“持旗执竿”、“狎戏”之类,当是古代祭祀潮神仪式的演变,但在“弄潮”中增添这些旗帜、“狎戏”,增加了“弄潮”的观赏性。

  古代钱塘江口的“弄潮”活动与现今的冲浪运动有着许多异曲同工之处,同时都蕴含着一种乘风破浪,不畏艰险,逆浪而进的人文精神。细细考究,“弄潮儿”精神也是钱塘江文化的重要内核与特色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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