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秋,当我航行在蓝天白云下的南海时,一艘木质鱼船从我的左舷漂过,我让自己的头颅随之作出了逆时针旋转,直至向左扭过身体,目送鱼船消失在碧波荡漾的天际。
这种木质鱼船在我家乡200多公里的东海上,已经比较罕见了。通常,我会在朋友的画室里享受怀旧的乐趣,看船,看海,那些比自然界更美的抑或自然界正在消失的东西。大海,是许多艺术家永恒的话题。画室的主人叫叶国丰,是一位出生于象山县南田岛的油画家,如今在杭州一所高校任职。叶国丰爱海,当远离她的时候,思念之情便寄托在他所创作的作品中。第八届全国美术展览,叶国丰的《船》成为展品,那布面上的船是木质渔船,就像我在南海上迷恋过的一样。确实,今天,看到木质渔船并不容易,除非,去一趟叶国丰的画室。
我真的又去了他的画室。那时,叶国丰刚从教室回来,抽着香烟冥想省里年底要举办的名家油画展,他接到了参展邀请,准备画点什么。叶国丰的画室很大,沿壁四周依靠着数十件大型油画,它们曾于今年夏天远涉重洋,在太平洋东岸洛杉矶圣莫尼卡区,用充满海味的油墨引来了数千名美国观众的目光。
圣莫尼卡区邻海,当地人特别钟情以海洋为题材的艺术品。叶国丰的油画反映的是中国海洋文化,透出浓浓的东方色彩,令众多美国观众既感到亲切,又有一种神秘感。在《海港日记》系列作品前,总有一些观众驻足良久,人们似乎对中国渔港、渔船充满陌生与好奇。他们琢磨一番之后,大概有了一些心得,便纷纷找到叶国丰聊上几句。据说,美国观众有与艺术家交流感受的习惯,当然,前提是他喜欢这些艺术品。
《船》、《夏季》和《海港日记》系列油画是叶国丰代表作。著名美术史论家王伯敏称赞叶国丰的油画作品具有“东方的神韵”。美国观众买走了叶国丰的5幅作品,其中就有《船》和《海港日记》系列中的作品。
叶国丰从小习画,课余时间,他和小伙伴一起登上岛上的高峰观望辽阔的海洋和一望无际的大海。长大后的叶国丰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一出手就是大幅创作,主题总离不开大海的召唤,这可能与他童年的经历有关。
“记得孩童时代,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看着白云缓缓地飘向山那边,我的心也随着那白云去向远方。对远方的遐想是我不变的情结,远方是梦想,远方是追求,远方是希望,远方是期待……”叶国丰对我说,这是他对远方的理解,也是他为自己画展命名的缘由。
海藻树是圣莫尼卡最有代表性的植物之一。走在异国街头,看到海藻树的叶国丰感到很亲切,因为这种植物酷似自己家乡几乎家家户户门前屋后旺生的棕树。少年时代,叶国丰曾经一次一次带着锯开的棕树干,让海岛的渔民叔伯手把手教着打造渔船的模型,直至自己独立创作,也能“造”出惟妙惟肖的渔家帆船。在叶国丰的记忆中,家乡的帆船后来变成了木质渔船。外出求学的几年间,每逢假期,叶国丰就会兴奋地赶回家乡,亲切而深深地吮吸大海的滋味,并在林立的桅杆和船旗下流连忘返。现在,钢质渔船又替代了木质渔船。叶国丰把他的记忆永远地留在了硕大的画布上:第八届全国美术展览,人们见到他创作的《船》,是木质渔船;第九届全国美术展览,我们看到了他画的钢质渔船。渔民的一段历史就这样走进了美术展览中,也让大洋彼岸的美国观众从一个侧面感知了发生在中国的深刻变化。
就读中国美术学院时,叶国丰学的是美术教育而不是油画专业,酷爱油画创作的他只能依靠个人勤学苦练。这次应邀赴美举办画展期间,叶国丰特地前往纽约,抓紧时间投身闻名世界的大都会博物馆、现代艺术博物馆、古根海姆博物馆和惠特尼博物馆等艺术博物馆,对话心仪已久的世界名画和当代艺术作品。叶国丰多次告诉我,说他特别喜欢原创性强的画家,比如马奈、比如塞尚……多年来,叶国丰将自己的创作题材锁定在“海”上,我从他的“海产品”中闻到印象派的万里飘香,但更多的则是浓郁的中国元素。比如他的《融》、《溶》、《涌》、《奔》,让颜料在画布上随着澎湃的心绪自然流淌,表达了大自然中的诗情画意,仿佛用油彩创作写意中国画;比如他的《山峦》和《生息》系列,大胆突破西方油画创作中正规的透视标准,引进中国画散点表达特点,在油画中凸显中国人文精神,使大海的主题有了新意,令人耳目一新。
上个世纪下半叶开始,中国美术界开始探讨“油画民族化”问题,许多勤奋的油画家从理论到实践孜孜以求。现在,叶国丰正在浙江商业职业技术学院艺术设计系主任的岗位上,边教学边践行着自己的“油画民族化”理想。在他的画室里,可以无拘无束地边看边想,从木质鱼船到远方的未来。
我知道,远方的大海,是叶国丰永远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