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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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5版:钱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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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8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二十二年守闸情
■谢良宏
  老家鄞州瞻岐的东面有一个名闻全省的盐场,也是全区最大的晒盐场,盐场建成那年又恰逢联合国恢复我国成员国的席位,故取名为联胜盐场。从上世纪70年代起,父亲就在盐场上的三门碶闸上整整守候了22年,直至1992年退休回家。

  盐场位于合岙村的东南面,一眼望去,星罗棋布的盐田鳞次栉比,滩田间夹着多条纵横交叉的银白色水带,其中有两条是用来纳潮和排淡的。五公里多的高标准海塘把汹涌的潮水挡在了堤外。如今近2500亩盐田每年产出的优质原盐就源源不断地运往市区供应市民,还调拨到全省乃至全国各地。

  联胜碶位于两条高标准海塘的中间,介于大礁山与包袱山之间。当我相隔十多年再次来到父亲曾工作过的碶闸房时,境况就大不一样了:几根粗大的螺杆一字排开,碶座下各有一台电动启闭机,旁边还摆着一台柴油发电机,这是台汛时停电备用的。那天去时正下着雨,排淡河上的水正在上涨,闸内的操作人员往墙上轻轻一摁按钮,霎时间电动机隆隆飞转,闸门的螺杆徐徐上升,碶下的河水穿闸而出,直奔大海,一泻千里。见此情景,站在一旁观看的我真是感慨万千:“如今的管碶闸条件,今非昔比,连做梦也想不到!”

  从1971年起,联胜塘由鄞镇两县三公社13个大队的数万民工开发围垦,夯实滩田。平整建设正干得热火朝天。父亲作为村代表,被抽派到盐场临时组建的指挥部工作,并又下派到盐场最前沿,具体做起了条件最艰苦的砌塘造碶闸的丈量工作。白天工作与弹涂鱼、 红钳蟹出没的地方为伍,晚上则枕在用油毛毡临时搭起,树桩支撑木板铺就的床上睡觉。夏天常热得难以入睡,坐起来数星星。印象里曾有一支砌塘造碶闸的建设队伍,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长得一脸络腮胡须,待人和蔼可亲,工作卖力有劲的宁海桑洲人。父亲教我喊他为葛伯伯。宁海桑洲人向来以砌塘造碶闸手艺出名,四海为家。

  造碶闸时我正在读小学三年级,暑假时来到父亲身边,白天捉鱼摸蟹,晚上却睡在油毛毡搭起的屋里,听潮涨潮落。有一天夜里我正在做梦,突然发觉有人把我背起就走,我吓得哭出声来,后来父亲大声对我说:“阿良,阿拉这里潮水涨进来了,快走!到对面的大礁山去避一避!”我睁开眼睛一看,潮水已涨到床铺底下了,那一夜,我伏在父亲的背上迷迷糊糊睏着,直到醒来。东方已发白,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这一次的经历让我终身难忘,现在时过30多年,想想那时候父亲的工作是多么艰苦、辛劳。

  去年春节,我带着全家老小,站在十华里长的标准海塘上,看一望无垠笔直平坦的塘堤,游客芸芸,海风吹吹,真是思绪万千。禁不住又回想起过去联胜塘的周围荒无人烟,白天尚有人上涂下涂,捉鱼摸蛏,张网捕捞;一到晚上,海风呼啸,潮水阵阵。父亲回忆,有一年大潮汛,涌来的浪头就盖过了碶闸房,潮声惊天动地,要不是闸房是用水泥现浇的,早就吞没了。

  而每年的暑寒假,我都去父亲的碶闸小住。那时的碶闸用的是钢筋水泥闸门,机械装置,没有电动,连电话也是手把摇的靠人转接。开闸、关闸全凭肩挨手推。由于碶闸地处村庄最下游,上面多山,河网密布,地势低洼,经常遭遇涝灾。每逢暴雨、雷雨、台风季节,父亲就彻夜难眠值班守候,寸步不离,眼盯着闸外潮水,一旦潮稍退,就立马开闸放水。闸板高2米多,父亲像赶牛车似的一圈圈旋转,常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整个过程需要半个多小时。第一、二孔,内外水位持平,水压尚不高,用手推还勉强过得去,但到海潮大落时,水位内高外低,水泥闸门仿佛有千斤重量,这时用手推就不行了,只能用肩膀一点一点挨过去。在这小住的日子里,我时常和父亲一道咬紧牙关,齐喊一二三……一起用劲相互鼓励。

  每当开完闸,我觉得天地在旋转,分不清左右上下,头晕眼花不说,气吁大喘很长时间也缓不过神来;而习惯了的父亲汗水早已湿透全身。有时一天四潮,昼夜四次启闭,分秒必争,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听父亲说:“开闸放水很有科学讲究,早开不行,迟开不行;少放不行,多放也不行,要随时察看情形;有时还要掌握潮时上下间隔,大小潮等。”

  长住海塘,条件艰苦,那时候自行车很少见,家与碶闸间的来来回回七八公里路途,父亲全靠两脚疾步行,天天、月月如此。当时我们兄妹四人一家六口,全凭父亲那点微薄的收入来源,于是父亲就利用荒坡、荒塘开垦种菜、种棉花来补贴家用,直至以后我们兄妹四人娶妻、出嫁用的被褥,还是父亲一年年积攒下来的。有一年夏收夏种,父亲头天晚上回家准备翌日收割,谁知半夜里雷声阵阵、暴雨如注,父亲一骨碌从床上下来直奔碶闸,但奔到碶闸时已是水漫金山,滩田大面积受淹,损失严重,结果受到场部通报批评。但好在父亲平时对工作极端负责,责任心很强,后来只是教育了他一下,象征性地扣了些工资。自此以后,父亲对碶闸的管理更加认真,一丝不苟,十多年下来,在碶闸管理的岗位上再未出现过小纰漏,更视碶闸如家,多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多次受到嘉奖。

  22年一晃过去了,父亲日出而作,日落不息,与碶闸相伴相守,危难与共。1992年60周岁的他要退休回家了,当时看他真有点依依不舍。退休后他还时刻惦记着碶闸,偶尔还抽空跑去看看,并与现在管碶闸的人说说聊聊,真是难为了他对碶闸的一片痴情。

  时间过得飞快,退休了十多年的父亲,虽然动了两次大手术,已七十多岁的人看上去腰板依然硬朗,走路、说话、做事还是急吼吼、噔噔响,真是英姿不减当年。他时常跟我开玩笑:“我有如此这般的身体,全靠这20多年来的长途跋涉,算算路程已经可以绕地球一圈多,再加上每天守着碶闸,如此吮吸着这般天然氧吧,是我延年益寿的原因吧。”

  今年春节我又去老家拜年,听当地镇上的一位朋友讲,我父亲原来工作过的那一带地方,已通过了盐田进一步开发的论证,盐场马上就要全面开发了,昔日荒凉落后的边陲地,届时将会变成一个充满朝气、欣欣向荣的工业园。我现在思忖,也真是,到我这一辈退休回家时,说不定,家乡又变样了,变得不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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