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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钱塘江

君子习琴,以见天地

  人物名片:巫娜,著名古琴艺术家,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师

  琴以载道,古琴不古

  我很幸运遇到古琴。从9岁开始习琴至今,我与古琴相伴30多年,也让我思考良多。古琴不仅是一门乐器,更承载着中华民族千年的古韵,是融入民族文化血脉里的见证者。真正的古琴艺术家,绝不能仅在舞台上表演,拘泥于“名”或“形”。

  昔伏羲氏之制琴、孔子以礼乐治国、汉代蔡邕作《琴操》……古琴,从远古时代的浪漫和高雅中走来,延续数千年,与整个华夏文明相生相伴。所以,它是幸运的。

  古代四艺中,琴注之以德;众器之中,琴德最优。人们通过古琴来载德载道。“士无故不撤琴瑟”,作为人成就自我、修炼自我的载体,古琴的文化内涵远超其艺术含量。但这也意味着“冷门”。特别是现在,知道古琴、了解古琴并懂得古琴的人,其实很少。

  如果古琴和时代没有对话,那它的生命就是架空的。当下,学习古琴究竟学什么,或者究竟传什么,古琴和人的关系又是什么,这也是我们不得不思考的课题。

  弹琴,归根结底是为了见心性、见天地。君子习琴,“练指法,取音,端坐,身心俱正”,“君子之近琴瑟,以仪节也,非以慆心也”。因而古琴教育,并不是复制一个又一个标准的舞台演奏者,更要带人去追根溯源,探索琴之本源和精神。所谓传承,如果做不到这样,那就太遗憾了。

  西子湖畔,知己之音

  最近在杭州、西安、重庆三地举办的《未有期——钢琴与古琴的瞬间》全国巡演,是我跟钢琴家高平先生从疫情期间就开始筹划的合作,也可以理解为古琴与钢琴间的一次对话。

  早在作品呈现之前,“未有期”这个主题便一直萦绕在我们心中。经过疫情,我们更加体会到,“一切未来不可预期,但要相信美好终将如约而至”的真意。

  杭州是第一站。2006年,我还在窦唯的“不一定乐队”时,好友张征就邀请我们来杭州演出。他是北京人,因各种机缘来杭定居。开爵士乐酒吧、创办西湖国际音乐节,这么多年,他一直守在西湖边,带来国内外的好音乐,始终如一做着一件事。我觉得这非常了不起。

  其实,我跟杭州的第一次结缘要更早。1992年,我来参加“92杭州国际古琴邀请赛”,拿到了优秀演奏奖。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参加各种古琴演奏赛。从这个意义上说,杭州也是我与古琴之间建立某种联系的又一个起点。

  最近几年来杭州,主要是因为缦学堂。这是我在2016年创办的古琴在线教育平台。4年时间,来自世界各地的学员已达6000多人。而浙江的数百名缦客主要集中在杭州,所以我常来以琴会友。

  这一次,我又在杭州和高平相聚,也是一次寻觅知音的过程。期间,我们完成了《未有期——为2020疫情而作》《高山流水·音乐剧节选》两首曲目的合奏。一架钢琴,一床古琴,在伯牙和子期的心心相印中,找到了对话空间。

  这是我们想在音乐里体现的既和谐又充满张力的艺术形态。其实,这种对话也是两个人通过音乐去交流理解世界的角度和方式。毫无预设,却默契异常,是谓知音。

  即兴创作,音乐无界

  即兴,可以打开世界的边界。

  今年的疫情,让我有了充分的时间去思考和尝试这件事。我用手机视频做了《巫娜的即兴日记》,一天一首,为期30天。这些年,我并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但无心插柳,这些作品竟成了那段特殊日子里的一段独特记忆。

  《雨霖铃》是其中我比较满意的一首。我尝试将自己的声音引入,结合诗词吟诵与古琴演奏,在线上直播即兴创作。奇妙的是,我竟找到了开口的感觉,这是我许久不曾有过的。

  家里只有一个榻,我每次都只能盘着腿弹琴,这比坐着更让人沉静。加上我住在北京郊外,每天早上窗外会传来鸟鸣犬吠,还有远处隆隆的火车声。这一切都显得特别清晰,也让我能够沉下心来,享受完全随性的创作。

  早在20多年前,我就用古琴尝试多种旋律、节奏和技法。10多年前,在“不一定乐队”,我们经常玩即兴演出,认为“一切皆有可能”。过去10多年,我一直试图把不同的音乐风格,以实验音乐的形式揉到一起进行碰撞和跨界,这是我一直想尝试的方向,也是我坚持的音乐理念。

  所谓艺术家的个性,最重要的是,当生命沉淀到一定程度时,慢慢就会凸显出属于自己的鲜明特质。在音乐家这里,并非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五官所能感知的,都将被谱成一首首独属于自己的曲子。

  此次巡演上,我和高平也融入了即兴碰撞元素。西洋音乐和民族音乐的边界在哪里,是我一直想探索的。但归根结底,不管什么样的音乐及乐器,通过人与人来形成对话后,就上升到了审美观、价值观等层面上的联系了。这种交流,其实是相通的,并不存在边界可言。


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03 君子习琴,以见天地 2020-12-13 21797090 2 2020年12月13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