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祖国版图上,长江这一巨擘直向东海大洋时,手却由苏浙沪交界处伸出。偌大一只“巨手”,孕育了江南文化的精粹,这里既有周庄、乌镇、同里等镇落的古老、质朴与舒缓,又有国际大都市上海的繁华及苏杭天堂的浪漫。同饮太湖水的湖州、常州、嘉兴、无锡等,无一例外地如同粒粒明珠,围于湖畔,颗颗璀璨。
站在长兴太湖西岸热土的三大古生态奇观前(金钉子、扬子鳄、银杏长廊),思维总要越过一个个过去的时代:勾践夫差的吴越春秋,孙权周郎的三国时代,顾炎武、陈子龙抗清的明末时期……
位于长兴西北角青塘山麓的“金钉子”,袒露出2.5亿年前二叠纪、三叠纪地质界线剖面,那是天与地的琥珀,封存住地球曾经的痛楚。“给我一天,还你亿年”,震撼人心的何止是风干了的时间痕迹,界线分明的累累岩层,生物灭顶时的悲壮记录,当时当日也必是辐射到这周围的山山水水,无论如何也暗示了这方土地的刚直烈性。亿年后太湖水浸润出的稻米鱼虾、小桥流水、桑蚕丝绸,也软化不了脊梁中的骨气,因此江南不仅出产诗词书画,还总是出土悲壮的铮铮傲骨。
银杏的存世是另一个谜:雄株执直上仰,雌株俯枝接承,一俯一仰间,便与天地风云同气,汇聚自然雍贵的气质。有了这样的生命哲学与形态,难怪亿年的苍海桑田、九死一生,都没能灭绝其一脉单传的香火。也许是因为这一池太湖水,成就了世界上古银杏聚居的两处奇迹,长兴八都岕的银杏长廊和江苏泰兴的银杏林,方圆十几里,数千株百年以上的银杏树,夏天华盖蔽日,秋叶粹黄满谷,蔚为壮观。八都岕位于“金钉子”所指的东南方,岕底端的沉丝潭一路水系向东,将银杏林一路灵气融带到太湖。太湖水洇漾时就不仅是金色的阳光,更附着了银杏树象征中国人文的精神气色了。
再南行到泗安镇的尹家村,扬子鳄在水田里穿越了时空禁区,活出了龙族生命的古朴。丑陋的冷血动物居然能坚守一方,生命的韧性,超出物种优胜劣汰的常理之外,有无形的和平共处的生命之链,造化了扬子鳄和长兴人共同的福。借用于人类自身社会处世哲学上,历史中兵力燹火、新时代的快速建设,不断汇聚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多元丰富地酿制了一杯长兴独有的“箬下春”。观注自然,解读自然,山、水、植、物中总能映射出人文事理来。
从容的天目山山峦叠嶂,婉约的笤溪流水人家,陆羽在紫笋茶的元红里煮出旷世《茶经》,紫砂壶得以冠世中外,板栗、栝楼、银杏……修成了经典茶果;背山面湖,襟带三省“门户”的雄峻地势,陈武帝、项羽的霸气,在烟香佛禅中息心求安;吴均、徐惠、吴承恩、皎然和革命前辈粟裕等名人辈出,如繁星缀空,景仰天幕。在顺着太湖水流方向瞭望世间时,我埋头不断回首历史,为自己掘出发展的支点、寻找前进动力,体味着另一种更接近原汁的现代江南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