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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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5版:钱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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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之思 (散文诗)
· 和·美·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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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5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结缘上林湖
■童银舫
  “风静湖光一鉴浮,青山四顾淡舒眸。

  松阴满径归来晚,醉看岩花笑白头。”

  这是宋代上林湖人高鹏飞写的一首诗,美丽如画的景色,轻松愉快的精神,令人向往,令人感动。在大量描写上林湖的诗词作品中,这首诗以其独特的魅力,深深地打动过一代代读者,也使得上林湖的湖光山色在浙东的地方志中被浓墨重彩地写下自己的篇章。

  我对上林的最初印象,却来自于西汉大作家司马相如的《上林赋》。记得是十几岁的时候,在一位老先生家里看到一本线装书,书名已经忘了,封皮也被撕掉,文章大都看不懂,只是充满好奇。乱翻一通后,见到有篇《上林赋》,以为是写离家十几里远的上林湖的,硬着头皮一读,发觉完全不是。只是在文中还读到杨梅两字,感到很亲切,很兴奋,原来两千多年前汉宫里的珍果中就有了杨梅。我们的上林湖不也产杨梅吗?于是,朦胧之中,我对上林湖产生一种似乎带有古远的,甚至有点神秘的遐想……

  命运也似乎在冥冥之中把我与上林湖牵上关系。三十岁那年,我竟然来到上林湖畔,工作了整整十二年。记得当时几个文朋诗友为我送行,留下了几篇诗文,有位仁兄喝了半瓶宁波大曲,一口气挥毫写下四首诗,中有“谁解新亭浊酒杯,蒿草埋没黄金台”、“仰首天地宽,寂寥古今同”等句,我真切感受到了友情之可贵。

  栲栳山的飞瀑,上林湖的波涛,很快洗净了我落寞的情绪;古窑址上青瓷碎片所散发出来的神奇气息,让我惊讶不已!少年时代储存在脑中的那种高贵、古远、神秘的东西,仿佛一下子对应上了,当手指触摸那些经过千年风雨侵蚀虽然破残,但仍然釉色如新、细腻润滑似婴儿肌肤的瓷片时,我会心跳加速,激动万分。我的眼前一片圣洁!我们的祖先啊,你们创造了人类艺术的绝品,让世界知道了“瓷器”(china),同时也知道了“中国”(China),也给我们留下一个个谜团,等待有人去破解;这满山遍野,到处都是你们的灵魂,你们的眼睛。

  在这里,我的灵魂也得到洗涤,我想对上林湖及其青瓷做一点史料上的梳理。但事实上,我无法做到,尤其是后者,无论是学力还是工作条件,我毫无所有,只得放弃。聊以自慰的是,我编写出版了一本慈溪历代风物诗选,内分十二卷,其中歌咏上林湖的诗就有一卷。还收录了北宋余姚县令谢景初亲临窑场后所写的一首专门记录上林湖瓷器生产的律诗《观上林垍器》。此诗从未有人引录过,弥足珍贵。现转录如下,以飨同好。诗云:“作灶长如丘,取土深于堑。踏轮飞为模,覆灰色乃绀。力疲手足病,欲憩不敢暂。发窑火以坚,百裁一二占。里中售高价,斗合渐收敛。持归示北人,难得曾罔念。贱用或弃扑,争乞宁有厌。鄙事圣犹能,今予乃亲觇。”

  我原想编一本专门写上林湖的书,将上林湖奇丽的山水、悠久的历史和优美的传说、杰出的人物汇集在一起,这个计划在我的心里酝酿了好久。在所有描写上林湖的文章中,最有影响力的当数余秋雨的《乡关何处》,这位从上林湖出发进行文化苦旅的行者,对上林湖青瓷的影响和兴衰,从中华文明史的高度作了评析和追问,他在怀念故乡的同时,思索着人类文明的曲折进程和无奈选择。他感慨地说,“我曾隐隐地感觉到,故乡也许是一个曾经很成器的地方,它的‘大器’不知碎于何时。碎得如此透彻,像轰然山崩,也像渐然家倾。为了不使后代看到这种痕迹,所有碎片的残梦都被湖水淹没。”“文明易碎,文明的碎片有可能被修补,有可能无法修补,然而即便是无法修补的碎片,也会保存着高贵的光彩,永远地让人想象。”

  上林湖以出产秘色瓷而闻名中外,秘色瓷之神秘和令人眩目的美丽,为历代文人墨客所追寻和痴迷。余秋雨在《乡关何处》中充满激情地说,“想想从东汉到唐、宋这段漫长的风华年月吧,曹操、唐明皇、武则天的盘盏,王羲之、陶渊明、李白的酒杯,都有可能烧成于上林湖边。家乡细洁的泥土,家乡清澈的湖水,家乡热烈的炭火,曾经铸就过无数哺育民族生命的美丽载体。”他说的当然是大概念中的上林湖青瓷,而我所说的则是青瓷中的千古绝唱——秘色瓷。上世纪八十年代,陕西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十多件国宝级秘色瓷,“釉面青碧,晶莹润泽,有如湖面一般清澈碧绿”。据专家称,这是世界上发现有碑文记载证实的最早、最精美的宫廷瓷器。这些秘色瓷器的发现在我国陶瓷史考古上具有突破性的意义,为鉴定秘色瓷的时代和特点提供了标准器。这些秘色瓷,全部来自上林湖,并且找到了烧造这些绝世珍品的窑址。我有幸进入了发掘现场,目睹了考古人员将数以万计的那些精灵般的碎片小心翼翼地从泥层上取出,标上编号,装入箱子里。这次考古,被评为199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

  在上林湖畔,留下了我和朋友们幽幽访古的足迹和心花怒放的笑声。余秋雨带着新婚夫人马兰在秋风飒爽中回忆童年趣事;台湾诗人辛郁在堆积如山的瓷片前神情凝重,若有所思;上海学者洪丕谟教授边尝杨梅边观景,妙语连珠……当上林湖的四周开满杜鹃花的时候,我回到了十二前的工作单位。此次的返回,与当年的心境完全不同,心情怅惘,仿佛与上林湖尚有诸多因缘未断。我茫然地站在办公楼的窗前,回想上林湖畔的那些碎片,那些足迹,那些笑声,若有所失;我发觉自己被上林风月浸淫太久,以至于在这个喧嚣繁华的城市之中,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我显得有些突兀,甚至怪异。

  在杨梅红透树枝的时候,我将那些在上林湖畔陆续写下的文字选编成书,还专门选了一幅上林湖图画与青瓷图印在封面,书名《上林集》,以纪念这段时光。心存不安的是,惟恐这本集子玷污了上林这个名字,所以出版后只送给几个至友交流,不敢声张。

  (配图摄影 邵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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