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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6版:新闻周刊·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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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13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买不起西瓜的“数学家”
一个只读过几年初中的男人,从企业下岗后,为在家里“专业”研究数学,放弃赚钱机会,靠妻子捡破布为生。但他却在数学殿堂里提出了具有开创意义的数学理论。
■本报记者 金敖生 季叶海 通讯员 钱 峰
  一

  几经周折,笔者在诸暨市枫桥镇的一条陋巷里找到了赵克勤,虽然他身高只有142厘米,但说起他提出的“集对分析”在数学领域的学术地位,你会感到他的高大之处。他的理论在我国属首创,数学界认为他的理论与波兰著名学者Pawlak提出的粗糙集理论有互补作用。

  他现在有好几个社会头衔:中国人工智能学会理事及基础理论专业委副主任、中国系统工程学会决策专业委委员、浙江省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理事等。

  “集对分析”是研究什么的?他举例说明:问,树上有10只鸟,打下1只,还剩几只?一般“聪明人”都答一只也没有了。其实,这并不确定,因为剩下9只鸟可能有几只是病鸟,或者余下的鸟是幼鸟不会飞,还停栖在树上,因此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确定的。“集对分析”就是以数学方式研究这种不确定性。

  目前,他完整的数学专著已基本完稿。

  二

  谈起数学,赵克勤说成为数学家是学童时代的梦想。

  1950年出生的赵克勤,读完小学后就失学在家,打铁厂工作两年后,在一名当教师的邻居帮助下,再次进入学校读初中。

  他说,他爱好数学与人长得特别矮有关系,家里他是老大,父母和其他兄弟姐妹身高都很正常,唯独他长得“另类”。由于矮,小时受人歧视,因而较少出去,即使是露天电影,因是“长子看戏,矮子吃屁”也不去看,常常是躲在家里看书,慢慢地迷上了数学。

  19世纪初,国际数学界曾因数学理论基础的“集合论”存在“悖论”而产生过一次危机,导致人们对经典数学基础产生怀疑。一直热爱数学的赵克勤对这一问题非常感兴趣,并长期思考,如何从一个新的角度和理论来说明这个问题,创建一种新的数学理论。

  他一有空就沉浸在数学王国里。1980年,他所在的工厂由于业务需要,派他到杭州去做施工员。在杭州他一有空就往省图书馆跑,他说:“那里的读书环境真好,我当时一到图书馆,除了施工方面的书外,就是找数学和哲学的书看。”

  经过多年学习研究和检索跟踪,他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想法:把辩证法与集合论联系在一起,从而形成了一种具有哲学根基和系统特色的处理不确定性的新数学理论——“集对分析”,也称之为联系数学。

  他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写成论文《自然辩证法有数学模型吗?》,发表在《自然辩证法报》上,立即引起数学界的广泛关注和重视。

  学术家认为,他创立的 “集对分析”(简称SPA)在我国属首创,其理论体系虽然有待完善,但为建立不确定性数学体系奠定了基础。

  他的理论在被不断推广应用:上海城市地质研究所龚士良高工把SPA用于上海市地面沉降的控制研究、上海地下水资源管理;浙江工业大学教授黄德才把SPA用于网络计划及控制研究;西南石油学院张鹏博士把SPA用于系统可靠性研究;河南安阳工学院教授郭瑞林采用SPA选取冬小麦优良品种……

  据不完全统计,运用SPA的科研论文目前已达400多篇,作者包括中国科学院院士和中国工程院院士等。不少教授、学者还与他合作进行研究。

  绍兴市气象台高级工程师王国强说,该台因应用集对分析理论,暴风预测等方面准确率提高约10个百分点,梅汛期预报等方面也走在全国前列。他们的做法在全国气象部门中正在作推广介绍。

  三

  因创立“集对分析”理论,赵克勤声誉鹊起,一些杂志期刊纷纷冠以“学者”头衔,不少人慕名到枫桥来探望他。

  然而,数学领域的骄人成就,只给了他荣耀,没有给他带来经济收益,相反他因痴迷数学而走入了贫困。

  2000年,他与妻子双双从原单位下岗。按理下岗对他来说并不可怕,因为他有高级工程师职称,到其他企业挂个职一年拿个5万多元不成问题;他学的是锅炉改造技术,自己去包个小项目赚些钱也是很容易的。但他怕因赚钱影响数学研究,做起了“专业”的“家庭数学家”,把赚钱养家糊口的重任推给了贤惠的妻子。

  妻子无处打工,只得利用枫桥镇服装企业较多的方便,去服装厂门口拾些边角废料,然后卖了赚些钱,但每月也只有几百元的收入。后来,服装厂的边角废料被人全买下了,妻子只得改拾鞋厂的边角废料,但这种边角料布与海绵粘在一起,要将布从海绵上揭扯下来才能换钱,因而非常费时,钱也赚得比以前更少。记者在采访时,他妻子正在楼道里一片片地揭扯边角料,她说一天只能扯一大蛇皮袋,卖了可赚一二十元,但这种废料也不是天天可捡到的。

  妻子每天疲惫不堪回家,免不了要埋怨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不赚钱,整天躲在家里弄不能换饭吃的数学?但慢慢地,妻子发现上门来的大学教师尊称自己的男人为“赵老师”,电话里学术单位打来的电话也一口一个“赵老师”,从人家的称呼中,她掂出了自己男人的价值。渐渐地她就顺着男人,默默地支持着他。

  尽管得到了妻子的理解和支持,但他看着妻子酷暑寒冬,每天拎着个大袋子出门赚钱,心中也充满内疚,便承担起家里的买菜做饭任务。家里的自行车被人偷去了,他便安步当车去菜场,买菜途中可思考数学问题。

  他住的是由车间改造而来的旧房子,只有一个房间,14岁的儿子与他们同住一间。家具十分简陋,唯一显眼的就是一台老式电脑。在破旧的卫生间,抽水马桶因多年失修而需借助盆水冲洗。他的衣装质地很差,坐在你面前你很难将他与学者联系在一起。

  他为赚点钱,有机会时也从事些“知识打工”,帮大学或科研机构的人做科研项目,署上他的名少拿些钱,不署名多拿些钱。但其所得对家庭开销来说仅仅是杯水车薪。

  每次去外地开学术会议,因交不起会务费,他往往迟一天报到,或者交一半会费,不住宿,会议实质性内容一完就提前溜走。

  今年暑天,他家只买过两次西瓜,但因挑便宜的买,买来的瓜都有点儿酸味,这让赵克勤颇有几分沮丧。不过一家人围着吃西瓜的感觉仍是很甜的。

  记者问他:“你为研究数学,家里弄得很穷,你认为值吗?假如你把聪明才智用到赚钱上去,可能会赚得不少,当你看到有的同代人拥有小车华屋时,会有后悔吗?”

  他答:“不后悔。我虽然没有大款的别墅,但我在数学天地里造了一栋房子,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中国目前还只有我一人在专门研究集对分析,似乎我在代表中国做这件事,所以必须做好。”

  在万丈红尘中,不少人为了孔方兄绞尽脑汁,蝇营狗苟,而赵克勤为了精神世界的理想,含辛茹苦,义无反顾。

  社会少不了这样的苦行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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