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小钧

　　中国书法分真、草、篆、隶、行五体。草书，迥异于日常书写，以它的神秘与不可捉摸，更具惊心动魄、扣人心弦之美。写快一点、潦草一点，就是草书吗？

　　草书有法

　　草书有法，首先指的是每一个字在传统中都有固定的写法，就像篆书一样。真正的书法家，尤其专攻草书者，对每一个汉字的字法与表达，都需千锤百炼。至于懂字法之后，怎样把它的结构造型表达好，则是另一层面的审美问题。

　　其次，指的是法度。所谓法度，是千百年以来，书法家总结出来的一定范围内的原则与标准，是从用笔、造型，以及其他方方面面归纳、明悟而来的规律和道理。

　　感性与理性

　　学习中国书法五体书的过程中，都需掌握好感性与理性的问题。在我们对传统做不到理性地去掌握一些道理和规律时，必须非常理性甚至苛刻地去研究传统。相反，当掌握了一定传统道理和规律之后，则很容易被束缚或套牢——懂得越多，越容易畏手畏脚，越不敢表达自己的内心。这时，需要勇敢地把感性一面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主体情感逐步提升起来。中国书法，归根结底都是技与艺，书以载道而已。感性与理性地把控好每个人作为独立个体的精神世界的表达，做到理性和感性相辅相成，这既蕴含了传统法度和意蕴，又能把人的情感融合表现出来。

　　对学书法者而言，这是一个相对漫长与艰辛的过程。如没有理性而过硬的技术支撑，而谈任何艺术的表达，无异于空中楼阁、纸上谈兵。中国书法的学习，没有传统共性基础上的一切个性，我认为都是没有意义的。

　　总而言之，一味理性，容易呆板僵滞；一味感性，容易荒率流滑。而感性和理性在每个阶段该如何表达，则因个人对艺术的理解与感悟力迥异，造化而已。

　　个性与共性

　　每个领域最专业的层面，也许都不是大众化所能普遍掌握的，书法亦然。书法之美，首先是线条之美。中国书法，归根结底就是以一根线条，直接书写抽象的汉字结构，表达美的享受与情感。在此过程中，线条的质量至关重要。书法的每一根线就像炼钢一样，需要千锤百炼、锻造打磨。线条之美，或灵动、或古拙、或爽利、或苍茫，等等，二十四诗品同样可一一观照书品。其次，书法结构造型之美，则又是一种专业的标准。中国书法的单字结构，打一比喻，每个字就像生活中最常见的商品房，字内空间有大有小，大中小的比例就像商品房中的客厅、主卧、客房、洗手间等不一而足。如把每个字的空间写平均了，那么这个字在审美层面上的张力、气象甚至其他美的表达则会比较简单与平淡了。再次，纵观中国书法史，仅仅笔法的运用，就有魏晋笔法、唐宋笔法、明清笔法之别，无论共性与个性如何表达，其审美却是殊途同归。

　　总之，中国书法的审美，其实没有绝对意义上的美与丑、对与错。一切的美丑与对错，都是相对的。只要不牵扯太多功名利禄与造作安排之心，发真心、发本心，则一切皆美，本自具足。

　　当然，任何的审美，并非无禁制的异想天开，无论作为传统的基准也好，还是作为人类共情的表达也罢，都有一个相对的基准程度。个性不是无原则的撒野，中国书法从没有离开共性的个性。我们允许艺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但所有的百家争鸣和百花齐放，都是建立在传统千百年总结积累下来的共性审美基础之上。尤其是草书，如果把中国书法其他四种书体比喻为正常地驾驶车辆，草书就像是速度与激情兼具的赛车。

　　所以，希望大家不要过多地误解草书，其实草书真的很难，不仅要重新认识字法，还要赋予字法美的表达，更是要做到真挚情感的流淌与宣泄等，真的太难了。

　　艺术自有其内在的精神与生命力，而历史作为客观的检验维度，往往能沉淀出真正贴合艺术本质的创作。从长远来看，任何偏离艺术本真的表达，都难以经得住时间的审视与考验。

　　（作者系中国美术学院书法博士，浙江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浙江省青年书法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