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北荆州文物保护中心探秘简牍修复——
妙手回春 重“牍”千年
本报记者 高心同
作为纸张发明前的主要书写材料,简牍不仅传递文字与智识,本身也是智慧的象征。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简牍也随之深埋入土。千年后的今天,它和它承载的智慧如何被唤醒与传递?带着这样的疑问,长江文化考察队第二路前往荆州文物保护中心,采访正在伏案修复简牍的专家们。
论及简牍修复技术,荆州文物保护中心在业界当数翘楚。在湖南里耶秦简、长沙走马楼三国吴简、荆门郭店楚简、安徽阜阳汉简等重要简牍文物的修复与保护过程中,都有着荆州文保的身影。肩负全国80%饱水简牍、70%饱水木漆器的修复工作,该中心已成为华中地区乃至全国影响力较大的文保机构之一。
“目前,中心保护修复的简牍文物数量已有近20万枚,占同期出土简牍数量的80%以上。”荆州文物保护中心副研究馆员邱祖明告诉我们,近年来,团队持续推出非正交影像及计算机辅助制图简牍整理技术、连二亚硫酸钠脱色技术、干缩竹简润胀复形技术等简牍文物保护的系列技术。
“我们常常会把实验室搬到考古现场,也会把考古现场‘搬’进实验室。”邱祖明介绍,他们与全国各地考古队联系密切,经常火速奔赴考古现场,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完整打包回来。
步入中心的简牍文物修复室,我们看到竹简被浸泡在长长的试管或盒子中,简牍文物保护修复师的桌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烧杯试管和各种尺寸的软毛笔。
修复师贺巧云正坐在台灯下,手持软毛笔,聚精会神地蘸洗着一枚简,这是简牍修复的重要环节——清洗。除此,简牍修复还包括整理、脱色、采集出版信息、脱水、包装等流程。
“为什么清洗了这么多遍,这枚简还是只字不出?”对于我们的疑问,贺巧云回答:“洗简牍如同抽丝剥茧,每一步骤都要有条不紊。要先用软毛笔轻轻清洗一遍,洗去表层松散的泥土、大颗粒,再对照红外扫描的字形,采用剥、挑、蘸等基本操作手法,一遍遍进行清洗。清洗最关键是掌握力度,洗的力道太轻,污染物仍有残留,使字不清楚;下手太重,又会破坏字迹。”
让我们惊讶的是,即便对一个熟练的简牍修复师来说,一天最多能洗出1至2枚简。这条漫漫“修”行路,生物化学专业毕业的邱祖明起初只是来试试手,没想到一干就是19年。
“这一堆竹简,像是百味杂陈的宴席。既为修复者奉出文字珍馐,也为之筹备了‘密密麻麻’的困难。”邱祖明回忆起了修复过程中的挫折,有时在修复室伏案数月,手中还是个残片,不知自己在忙什么。如何消解这种困顿?唯有耐得住寂寞。修一枚简,也练出简牍修复者攻坚克难的强心脏。
2015年,西汉海昏侯刘贺墓主椁室文书档案库的5200余枚简牍面世,邱祖明参与了这些简牍的修复工作。
“刚刚发现时,这些简牍层层粘连,软得一触即溃,看起来就像一座不起眼的泥土小山。我们揭取时一根根剥离开来,当时连喘气都要注意,像对待婴儿一般小心。经过艰难的修复,失传1800年的《齐论语》重见天日。”邱祖明说。
他们知道,自己手下的不单是几个字,而是史学专家视如珍宝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载体;自己拂去的是厚重的历史尘埃,修复的是泱泱中华文明的筋脉。
“我们团队现有人员56名,专业涵盖化学、生物、物理、美学、管理等学科,简牍修复也算是后继有人。”邱祖明看着正被修复的一组竹简,欣慰地感叹道。
与此同时,装有竹简的试管折射出一丝光芒,仿佛是长江边一道人类智慧的灵光,继往开来,被承接,正闪耀。
(本报记者 高心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