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报道组 汪峻

　　常山，这个石城，千百年来，那些世代以石为生的人们采石、刻石、贩石，生活极其艰辛，如果说是这造就了坚毅刚强的常山男人，那么常山港江畔长大的女人，定是水做的，柔情秀美。

　　西砚含泪

　　到过常山的人都知道，青石镇砚瓦山村砚瓦山有一宝——能预测天气的砚瓦石。每逢雨天来临，红色砚瓦石就会隐隐渗水，犹如含泪哭泣。

　　老石工道出了其中凄美的故事。

　　一个落魄的书生进京赶考，途经溪口（即青石镇），数日的大雨致使常山港江水暴涨，唯一通往京城的道路招贤渡不能通行了。凄冷的风雨夜中，一个以开采砚瓦石为生的石工，收留了这个又累又饿的穷书生。

　　雨，足足下了有两个多月，书生错过了考期。但在这里，书生却爱上了石工有才情的小女。在那些焦急等待的日子里，姑娘为书生研墨，共读圣人之道，姑娘的柔情抚平了书生的焦躁，姑娘的才情与书生的文才琴瑟和鸣。老石工从砚瓦山上采来并精心雕琢的一方西砚，见证了两人相知相惜的情愫。

　　就这样，青灯黄卷，终于等到会试又至。行前，姑娘将那方西砚藏进了心上人的行囊。

　　书生最终高中，且颇得圣上赏识，将一腔热情寄予工作，把儿女私情全部抛诸脑后。

　　光阴荏苒，一年又一年过去。一个盛夏的黄昏，天气闷热得让人窒息，书生突然感到有些心神不宁，第一次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提早回到了家中。来到书房，他发现略有点凌乱的书桌已积上了薄薄的一层灰尘，唯有静静躺在书桌一角，从常山带来的西砚，却是有点湿漉漉的，隐隐透出水来，好似正在哭泣。轰隆，这时天空猛的一个响雷，雨倾盆而下，书生记起了那个常山港江畔的纤纤身影。

　　终于，书生又回到了石乡，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院子。姑娘的父亲开采砚瓦石时，不幸从山上滚落；姑娘因无助的悲伤和生存的苦痛，在那个雨夜里玉陨香消。原来书生看到那方西砚含泪哭泣，竟是姑娘送来对书生最后的呼唤。

　　老石工告诉我们，从此砚瓦山上开采出来的砚瓦石，雨天来临前总会噙着泪水。

　　凤帔之殇

　　在常山，石头默默传述着刻石人的心路。

　　石刻一画一雕，好坏全在笔和刀上。昔日，荷塘溪两岸汪徐两家，汪家一刀法，男子的刀，一刀落下，不二刀；徐家神点睛，女囡的笔，龙有神睛，飞天去。所谓汪家的龙，徐家的凤，由此而来。

　　徐家认为，神点睛汲取了女儿之灵，令石头通灵。因此择选女儿自幼栽培，成年后翘楚即授“一支笔”之称，入画苑钻习族中秘藏神术，也将传承家族的荣耀与兴盛，终身不得婚嫁。

　　两个家族的纷争，使得荷塘溪成了一条永远跨不过去的河，但这里却一直是两家共同的浣洗之地。徐家女儿总会独自来到那棵垂杨柳下，看大道上人们簇拥着的花轿，怔怔地发呆。谁都不知道，她悄悄地为自己做了套精美的嫁衣。

　　不知哪日起，她发现有个人，会同时出现在对岸，他好像是汪家小辈中那把最出色的刀。隔着溪，她时刻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花开花落日复一日，她的画技越来越精湛，族长认为她完全可接过“一支笔”的重担。只是对岸传来，那把刀刻出的仙子一颦一蹙依稀看到她的影子。神术外泄，族人自然将怀疑目光投向了她，于是就有人“不小心”在她房间里发现了那件极为精美的嫁衣。

　　族中一致裁定，此生她永远不许跨出那道院门，虽觉委屈却也无奈接受。而当她听得要当众烧掉那件嫁衣时，她一把将嫁衣抢回夺门而逃。

　　孤立无助的她，只好跨过溪流去找他。徐家人操起家伙，冲到对岸。得知这一讯息，作为老对头，汪家人极尽嘲讽，火上浇油。

　　他护着她消失在夜色茫茫的山上。愤怒异常的徐家人将手中的火把扔向了大山。大火烧了七天七夜，在漫山灰烬中，人们在砚瓦洞发现了窒息而亡的两人。

　　直至今日，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人们似乎还会听到山洞里传来咚咚的铜锣声，据说山神专门为他们请来了戏班子。老石匠们则会借此对后辈忠告，刀法全因情自心来，而日臻化境，其实最上层的石刻之技还是心术。

　　白鹭情长

　　三月，谷雨，柚花大放，生活在常山港边上的人们迎来一年一度的放花节。

　　放花节，是石人最盛大的节日。因为三衢大地将进入雨季，借助水涨之势，石头运输固然更加容易，但暴涨河水带来的危险会比平日增加数倍。这一天，女人们必须出门，要虔诚地去采集柚花，将之撒往江中，期望花精能替代自己慰藉河灵，护佑家中男人水上平安。又因常年在外的男人这一日必定返乡，短暂的欢聚也是个绝佳的机会，节上狂欢的年轻人们将千方百计去寻找自己的有情人，定下姻缘。

　　不管前途多么充满风险坎坷，这一刻对所有人来说是最幸福的时光，可叶家的花娜却没有机会感受。

　　相传，花娜出生在柚花飘香的日子，母亲为之难产身故，她也因受风寒侵袭，打小落下病根，日夜咳嗽不止。术士说她中了花邪，郎中称她绝对过不了花季之年，乡人视她为病痨鬼，家人从小就将她关在后院，任其自生自灭。

　　唯一陪伴花娜的是后门邻家的小哥。无数个清晨，花娜的小哥会为她收集花儿上的雨露，去滋润她孱弱的身体，他笃信，既受花邪，花露当解之，当然最好的还是祸首——胡柚花。

　　邻家小哥渐渐长大，走上了贩石之路。每次远行返乡，他总会带回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一大罐的花露。渐渐地，花娜苍白的脸颊变得红润动人，仿佛换了个人，格外光彩照人。

　　不知不觉花娜十六岁了，熬过了花季，迎来了放花节。花娜款款而来，她的美让人们为之迷醉。她等待着她的邻家小哥，等来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花娜怔住了，脸上露出浅浅一笑，猛地抱起小哥，投入江中。众人跳入江中企图抓住她，但已来不及了。

　　白天到黑夜，天上的白鹭仍在不知疲倦地依次扎入水中，不停地哀鸣着、寻找着，在江上盘桓数日，终不离去。

　　白鹭们最终在常山安了家，一代又一代繁衍下去，至今常山港上还能看见它们孜孜寻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