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根雕的人都是对木头有着特殊兴趣的人,郑剑夫和吴筱阳也不例外。作为目前嵊州名气最大的根雕工艺大师,他们对于木材可谓情有独钟。这种钟情使他们潜入到这种古老的工艺和古老的材料的深处。
走进郑剑夫作品陈列室,记者看到作品中百分之八十都采用了古沉木作为原料。“古沉木”这个词还是郑剑夫给起的,意思就是古时沉于水土之中历经成千上万年的积压、浸泡而成的木材。
1992年的一天,他和一位亲戚到嵊州三界清风桥附近游玩,不经意间发现一小截黑乎乎的木头。郑剑夫对木头有着特别的敏感,他便动手挖了下去。这一挖,令他大喜:原来是段近2米长,足有六七十斤重的大木头。
他们忙把这段大木头拖到江边,洗干净后晾在沙滩上。几个小时后,当他们想带这段树根回家时,发现这段木头已经在燃烧了。惊讶之余,他们不顾被炙伤的危险,将这段燃烧的木头推入水中。火熄灭了,郑剑夫发现这块木头分量特别重,色质纹理很美,便喜滋滋地将它用摩托车带回了家。
半年后,郑剑夫根据木头的形状,用其中的一段制作了一尊达摩佛像,第一次展览就被一位台商买走。时隔不久,他用剩余部分又制作了一尊达摩佛像,并自己收藏。想不到,一位韩国客商闻讯前来,郑剑夫经不住苦求才忍痛割爱。
事后,郑剑夫接连三天没有合眼。第三天夜里,他心里涌出一种强烈的感觉:天下之大,这种木头总不会仅此一段吧?一大早,他又来到清风桥附近,挨家挨户地打听有没有看到过这种木头。饿了到小店里买包饼干充饥,渴了到江边喝几口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他在江边的一丛树堆里又找到了一段2米多长、直径30厘米左右的黑木头。
这种木头,以前人们叫它阴沉木、沉木、炭化木等,木质已经发生化学变化,也很难分辨原来是什么木材,基本被当作废料。嵊州的古沉木质地光洁,细腻。自郑剑夫开始制作古沉木根雕作品后,越来越多的嵊州根雕艺人开始取材古沉木,嵊州根雕有一半精品是古沉木制作的。
短短十多年中,嵊州古沉木雕异军突起,郑剑夫功不可没。
但是,虽然根雕的材料和技术如此古老,却一直不登大雅之堂,最多是作为木雕的附属物。即使在郑剑夫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闯荡上海,并以“小根雕”成名时,根雕仍然是“雕”虫小技。他雕刻的品种也往往以小佛像、小罗汉为主。
根雕的脱胎换骨就在这改革开放的三十年间。
《一百零八将》是郑剑夫根雕作品的代表作,他先后用了五年多时间,没有一天不在根山树海中流连。单以黑旋风李逵的材料为例,他就选过数十次,最后才选定黑色的古沉木。这组根雕,采用了柚木、黄花梨、榆树等20多种根材,材料产地除本地之外,还来自越南、广西等地。为选材,他经历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艰难。
这组作品成形而出,根雕这种古老的艺术,也完成了由“工”到“艺”的华丽转身。
差不多同时,吴筱阳也开始了使根雕从“工”提升为“艺”的历程。
吴筱阳开着一家木雕厂,公司的佛像实现了批量化生产,全部出口日本。生意火红,但吴筱阳却始终快乐不起来。他认为,做佛像产品艺术性不强,思想内涵不深,最多也只是在生产产品,而根雕是一门艺术。这么多年来因为工作的忙碌而没时间从事根雕创作,他的内心始终是空落落的。
在吴筱阳的记忆中,从懂事开始,他就喜欢上了画画。从1979年起,他先后进嵊县泥塑厂、新昌大佛仿古工艺厂、嵊县工艺美术厂等企业工作锻炼。吴筱阳做过泥塑设计,也做过木雕设计,但吴筱阳最热爱的还是在工艺美术厂期间搞根雕创作。“回想起来,在嵊县工艺美术厂的几年,令我与根雕结下了一生情缘。”吴筱阳回忆说。
他创作的根雕作品《听琴》刊登在《浙江工艺美术》杂志上。根雕也能登上大雅之堂,这令他怦然心动。终于,吴筱阳放弃了原本十分兴隆的生意,放弃了手头的一切,一门心思地干起了根雕创作。“树根的形态千姿百态,有的虬曲臃肿、疙瘩斑斑,有的四出槎芽,既有突出的鸡眼,又有深陷的空穴,还有结瘤和细裂的纹路及各样的节疤,这些都是天然的痕迹。这在一般人眼里是‘丑’的废料,根雕艺术家却能妙手回春,根艺作品由此打动观众的心灵。”
郑剑夫说,他的时间,90%用来思考,10%用来创作。他的这个观点得到了吴筱阳的共鸣。吴筱阳说:“立意成功是创作中最为快乐的一件事,而立意也是作品生命诞生的关键。”
正因如此,每每碰到好根料时,吴筱阳时常都会忘乎所以,甚至整天都对着树根发愣。有时候为了一块理想的根料,他走南闯北,不知疲倦。有一次在甘肃,吴筱阳眨眼间就花完了带来的3万元现金,后又三次向家里催款,直到买了15万元的根料,还是恋恋不舍。有人在东门垃圾堆里发现了一截黑不溜秋的怪根,吴筱阳过目后欣喜若狂,“真是难得的好根料!”傍晚,吴筱阳匆匆忙忙地扒下几口饭后,立即端坐在根料面前沉思起来。直到凌晨一点钟,一个灵感跳进他的脑海,吴筱阳会心地笑了。后来,他用这古沉木创作了根雕精品《寒江独钓》,把唐代诗人柳宗元《江雪》所描绘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刻画得惟妙惟肖。从事根雕创作多年来,吴筱阳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回陷入了这样忘我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