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立夏时节，刚才在山下还觉得骄阳逼人，然此刻站在千米之巅的天台华顶上，却觉得一阵寒意，真有“高处不胜寒”之感。环顾四周，但见云雾缭绕，氤氲盘结，动若浮波，静如凝絮，几米远处就树影朦胧，变幻莫测，使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导游告诉我：“天台山位于县城北25公里，景区面积7.5平方公里，是国家森林公园。华顶是天台山的主峰，海拔1110米，因为四周群山向而拱之，层层相裹，状如百叶莲花，而华顶正当花之顶，故名花顶，谐音‘华顶’。”

　　这里，有众多的古人遗迹，如李太白的读书堂、王羲之的洗墨池、葛玄茗圃等；也有独特的自然景观，登绝顶可观东海日出，看华顶归云。但最令人称奇的，还是灿若云霞的云锦杜鹃。我知道，云锦杜鹃属杜鹃花科，它以“苍干如松柏，花姿若牡丹”而成为《中国高等植物图鉴》中记载的377种杜鹃花中的佼佼者，为我国特有的珍稀树种。每年5月间，华顶上繁花似海，堪称奇观。云锦杜鹃梵语称娑罗，当地人将它称为娑罗树，清代邑人齐周华在《台岳天台山游记》中写道：“山高气寒，四时之花信常迟，惟娑罗种性最宜，故四月花开如木笔，如芍药，香满禅林。”

　　本来，立夏前后应当是华顶云锦杜鹃开得最盛的时候，可今年早几天一场台风，吹落了满树的杜鹃花，华顶上已是“绿肥红瘦”了，对我们这批观花者来说，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虽然在山下时已知道今年看不到云雾与花海交映成趣的美景了，但我还是想看一看成百亩连片分布的杜鹃林。我问：“杜鹃林在什么地方？”“从这里出发，走十来分钟就可以看到了。”导游提议说：“我们先去看一看杜鹃王吧。”于是，我们跟着她，踩着被雾气湿润的山间小道，拾级向上走去。

　　走了不过四五分钟，导游指着前面山坡上一棵高六七米的杜鹃树说：“喏，这就是华顶的杜鹃王。”我一看，旁边果然竖着一块牌子：杜鹃王。粗一看，杜鹃王似乎平常得很。既没有几人合抱的躯干，也没有高耸入云的挺拔身姿。如果不是生在华顶上，这种六七米高、树杆碗口粗的树，在平原乡村是处处可见的。难道这么一棵杜鹃树，就是大名鼎鼎的“杜鹃王”？

　　似乎是看出了我们心中的疑虑，“你们数一数，杜鹃王有几个分枝？告诉你们，云锦杜鹃一般三百年才长出一个分枝。”导游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我上前一数，杜鹃王已长了四个分枝，这么说，这棵树已有千年以上的树龄了。我不禁对它刮目相看起来。

　　此刻，杜鹃王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一阵轻风吹过，它抖动起丰满的树冠，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似乎在向我们点头致意。我细细地打量这株经历了人间千年风霜的老树：碗口粗的四个分枝，表皮斑痕累累；盘根错节的根须，深深地扎进岩石和泥土之中。树冠很大，潇洒地向空中伸展，树叶墨绿油亮。虽然已是千年寿翁，看起来却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我想，在这千年的时间长廊里，有多少古人也像我们今天一样，在这里与杜鹃王“亲密接触”，静听着四周的风声鸟鸣，观赏着华顶的自然景观呢？如果杜鹃王能说话，它一定会告诉我们许多人间故事。我仿佛看到唐代大诗人李白在这里游览，衣袍飘逸，对着清风明月古树，吟咏着：“天台邻四明，华顶高百越。”我仿佛看到王羲之在树下行走，他是练字后的小憩还是练字前的散步？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今天又经过这里，向顶峰最高处走去，原来是智者大师到拜经台去求拜《楞严经》了。

　　“翠岫从容出，名花次第逢。最怜红踯躅，高映碧芙蓉。无人移上苑，空置白云封。”清初张联元这首《杜鹃花》，感叹别名红踯躅的云锦杜鹃没有被收入皇家花园。其实，这是诗人的一厢情愿。云锦杜鹃就是适宜生长在千米以上的高山上，它性喜阴寒，如果移到上苑去，即使能成活，也一定不如在高山之巅活得从容。据《天台山全志》记载：唐贞元（785—805）年间，江苏镇江鹤林寺的方丈因喜欢云锦杜鹃，由寺僧用药养护在钵体内，这是人类有记载的首次引种云锦杜鹃。建国后，由于人们摸透了它的习性，也有少数人移栽成功。只是山下缺少云雾、山色，观赏起来未免逊色不少。

　　“你们看，杜鹃王还有花苞呢！”忽然，我旁边的刘君叫起来。我顺着他的手向茂密的树叶中看去，果然看到枝头上有一个个的花苞，如桃子般大小。导游说：“云锦杜鹃每年7月孕蕾，到第二年5月开花，就像人一样‘十月怀胎’，每个花苞会开出7至12朵花。颜色有大红、粉红、白色、紫色等。盛开时，花大如碗，灿若云霞，所以叫它云锦杜鹃。一树千花，故又称‘千花杜鹃’。它在云南、四川等地少有分布，但成片成林、面积近300亩，且每棵树龄在200年以上的，就只有天台华顶。”我想像着杜鹃王缀满鲜花时那种绮丽华贵的景象。这留在树上的一个个花苞，是已经孕育了十个月即将开放呢，还是刚刚孕蕾，还将经过十个月的漫长等待？这一点，连导游也说不清。在漫长的一千多年时间里，杜鹃王在华顶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听着风声、鸟声、虫声，看着山色、水色、云霞色，默默地花开花谢，绽放着一年又一年的美丽。我想，这是何等的宁静与淡泊，这是多么高的定力和境界。在当今时代，我们现代人身处喧嚣的城市里，当各种欲望、争斗把人搞得精疲力竭时，杜鹃王这种与世无争、淡泊宁静的定力和境界，真是一剂治疗焦虑、忧郁、苦恼的良药。　　

　　华顶云锦杜鹃林主要分三大处，各有特色：归云洞前千树簇拥，花海一片；东茅蓬药师庵旁则独自伫立，或姐妹相处；而拜经台附近却三五成群，丛丛簇簇，姿态万千。因云雾越来越浓，天看起来要下雨，所以，我们在山顶稍作停留后就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