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栏目主持人：朱沪生

　　规则

　　跑在前面的不一定就是赢家，只有成为裁判，成为规则的制定者，才有可能拥有把握全局的更多机会。

　　——李春波

　　谁动了我们的“蛋糕”

　　——与浙江医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春波先生的对话

　　这是一座山清水秀的小城，在时间的流逝中孕育出一个个迷人的风景区，有大佛寺、十九峰、天姥山……让人们流连忘返。在这里，还有一个同样随时光成长着的不老企业，它就是新昌制药厂——浙江医药界的一棵常青树。

　　半个世纪，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个听起来有点沧桑的概念，它可以记录下无数个或精彩或悲怆的故事。而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则是一场生存与成长的搏斗史，它足以见证企业或昙花一现或绿树常青的足迹。新昌制药厂，这个经历了50多年风风雨雨的企业，在市场的搏斗中却创造着日益辉煌的业绩，成长为一棵茁壮的常青树。而把这棵常青树育成享有世界声誉大树的，是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人，他就是李春波。

　　他有着敏锐的眼光，在国际市场大潮涌入前，就带着一队人马勇敢地跳下海游泳；他有着缜密的思维，在即将面对的每一个五年，都制定出一个符合企业发展的完善计划；他有着高屋建瓴的气魄，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坚持走原创之路，努力争取规则的制定权；他有着灵活巧妙的市场战术，在硝烟滚滚的商战中，进退自如；他有着卓越的谈判艺术，在国际贸易中一次次化干戈为玉帛。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看到了新昌制药厂这棵常青树焕发出新的光彩，看到了它在世界舞台上的崛起，看到了一个个让人热血沸腾的业绩：

　　生物素，占全球总产量70％；

　　辅酶Q10，占全球总产量30％。

　　这几个困扰中国医药界几十年的高难产品，“十五”期间，都在新昌药厂实现规模生产。

　　现在的新昌制药，已经有十几个药物占世界市场份额的20％以上，拥有国际一流的、符合GMP要求的化学制药、微生物制药和制剂生产设施，并且兼产天然药物、食品添加剂和饲料添加剂；已拥有国内示范水平的制剂工业园区，同时配备自动化立体仓库，负责药品的配送；已通过了中国CCEMS、英国UKAS的ISO14001认证（环境管理体系）；有多个产品通过COS、TGA、KFDA及FDA认证；在食品及饲料添加领域全部通过欧盟HACCP及FAMI-QS认证。

　　人们常说“站得高，看得远”，李春波就是这样一个喜欢站在高崖上眺望市场风标的人。从上任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把眼光投向了国际市场。当时中国加入WTO的步伐加快，医药行业首先被推向国际市场，这使得许多同行企业不知所措。在人们讨论“过不过得下去”时，李春波却坚定地说：“无论过不过得下去，这都是个趋势，医药行业的开放只是一个信号，将来一切竞争性行业都将开放。所以我们要先下海游泳，为迎接更猛烈的风浪做强身健体的准备。”于是，他率领着一队人马，义无反顾地摸索着国际领先企业的前进方向。他明白，虽然现在还游不过人家，但是至少已经找到了方向，能够跟着最快的教练游，总有一天会修成正果。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辽阔的大海中，新昌制药厂不仅学会了游泳，更找到了适合自己发展的项目。1999年由他们自主研发的d-α-天然维生素E生产工艺获得了巨大成功。它大大降低了维生素E的生产成本，将曾经需要15个环节的工艺降低到9个环节，领先于世界水平。这项技术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为近年来我国医药行业获得的最高奖项。2000年2月19日，作为来自企业一线的唯一获奖代表，李春波在人民大会堂接受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表彰。

　　如今，这个在市场大潮中勇敢搏击的水手，在刻苦的训练中慢慢游出了境界。面对全球市场的竞争，他说：“自己手中必须要有别人没有或者做不到的产品，这是正道。”回首前25年，他感慨地说：“那时，我们老是跟在老外的后面跑，结果跑得满头大汗还跟不上，或者即使跑到了终点，却被告知迟到了，或是路径走错了。只有拿出最好的产品，我们才有可能跑到别人的前面，而且可以做比赛的裁判员，做规则的制定者。”

　　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领导者，仍然在眼观全球，奋力搏击。“既然要做规则的制订者，那就要有别人做不到，或者你比他做得更好的产品。比如某种药品，现在国际通用标准是做到99％，那么我们就得做到99％以上。”要达到这种不可能达到的状态，甚至是临界点，确实需要一种超常的勇气。然而，李春波却做到了，他带着突破临界点的信心，带着攀登珠穆朗玛峰的勇气，带领新昌制药厂超越着一个个临界点。

　　哲学上也称这种临界点为极限，任何事物的发展越过了这个极限，就会发生质的变化。2004年，新昌制药厂自主研制的万古霉素的成功上市，不仅在中国医药界产生了巨大的震动，在国际市场更带来了一场旋风。在新昌制药厂开发出来之前，该药物曾被外国公司所垄断，当时该公司的生产标准是88％。然而，新昌制药厂通过努力，使万古霉素的生产标准提高到了95％。因此，当标有中国新昌制药厂生产标签的万古霉素一上市，已有十多年生产经验、全球万古霉素第一大供应商被迫停止了该药品的生产。

　　“长江后浪推前浪”，对于那些曾经风光一时的“前浪们”，也许这句话颇含复杂的滋味，有点沧桑，更有点悲凉。然而市场就是如此残酷，它就如在逆流中航行，不进则退，除了不断超越极限，也许别无选择。

　　而新昌制药厂此刻正勇敢地在逆流中搏击，在由一个个临界点堆积起来的风口浪尖上行走。这个蓄势待发了已久的“后浪”已经立足全球，他要用极限来点燃王者的火种。其实，李春波的全球眼光又何止在产品开发上，对于全球市场网络的建设，他也有着超前的认识。他说，国外有许多国际化的企业之所以具有很强的市场渗透能力，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经过百年的建设，在主要的发达国家和地区，设立了完整的市场分支机构，形成了比较系统的市场网络，而新昌制药厂“十一五”规划的内涵之一便是市场。新昌制药厂坚持研发和市场“两条腿”走路，在攀登极限的体验中，寻找着一个个罕见的风景。

　　回首五十年，新昌制药厂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然而李春波却说：“当我们回头看时，千万不能忽视其间曾经常给我们的种种教训。”或许吧，这个曾带领一个普通的制药厂闯上国际市场、闯出风采的人，依旧激情澎湃，依旧理性敏锐。如今，他率领着新昌制药厂这匹“黑马”，依旧在纷繁复杂的宏观与微观之间游刃有余，为着成为“庄家”，为着成为规则的制定者，为着立于国际竞争的不败之地，为着在国际上寻找着一种站着的感觉而努力。

　　

　　主持人：现在新昌制药厂在世界上的名声已经是响当当的了。从员工收入、市场声誉、销售额等方面可以看出，“十五”期间制定的计划应该都达到了预期目的。现在新昌制药面临着“十一五”规划的制定，对此，您有什么想法呢？

　　李春波：“十一五”的内涵是四个字：市场、品牌。

　　主持人：是指扩大市场占有率，提高产品知名度吗？

　　李春波：不是。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光靠技术、人才的竞争是远远不够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市场的竞争，这也是中国经济未来的核心问题。事实上，企业竞争的关键，就在于市场对产品的认可度，你推出的产品就算是钻石、黄金，如果没有人要，再强的技术能力、再高的附加值也是毫无用处的。我们企业的目标，就是在未来几年，在国际药品市场中，切得一块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蛋糕。能够在某些领域成为世界第一，这就需要通过技术开发、原始创新，生产出受国际市场欢迎的产品。这里的市场包括市场的开发能力、市场网络的建设能力等，它们都直接关系到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渗透力。

　　主持人：那么品牌呢？

　　李春波：品牌是建立在市场基础上的，不管企业还是产品，只有被最广泛的消费者接受、理解，并且乐意经常性使用，这才是企业真正的品牌，而不是过去传统意义上靠广告提高的知名度，广告只是一种辅助手段。

　　新昌制药已经进入了良性循环状态，如果说“九五”我们还处于小学阶段，那么“十五”就是初中阶段，而“十一五”，就是我们冲进世界一流大学前的高中阶段。历年的基础，再加上新昌制药人的自信与激情，在“十一五”我们才有可能谈市场、谈品牌。

　　

　　主持人：您刚才谈到的企业核心竞争力中有一点就是产品的研发能力，目前国内很多企业都是以仿制为主，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李春波：其实一开始，新昌制药和国内很多企业一样以仿制为主。但是现在国际竞争日趋激烈，特别是在中国加入WTO以后，国家实行药品知识产权的有效保护，如果还走仿制为主的老路子，迟早会被淘汰。

　　曾经发源于中国的豆腐，现在在世界上却毫无特色，而日本人却在“中国豆腐”的基础上，做出了水果味的“彩色豆腐”、奶油味的“奶酪豆腐”等多种口味的日本豆腐，让美国人改变了不吃豆腐的习惯，也从此让“日本豆腐”声名远扬。因此，要让“中国豆腐”传播得更远更久，就必须不断创新。医药行业也是如此。只有坚持创新，生产出有特色的产品，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不断取胜。

　　主持人：制药行业的特点之一就是新产品的研发周期长，现在才去搞原创来得及吗？

　　李春波：其实，早在“九五”、“十五”期间，我们就已经开始原创了，只是投入比例没有“十一五”大而已。“十五”期间，我们选择创仿结合的路子，用于原创的资金大约为5000万元。而“十一五”期间，我们开始以原创为主，计划每年投入5000万元甚至1个亿的资金。现在做这件事情，主要得益于前一阶段的资源积累，比如前几年万古霉素的开发，现在已经取得了成果，这会成为我们未来几年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这些产品的产业化生产，可以形成一个优势产业群，为新产品的研发取得资金上和技术上的保证，这样企业就可以进入一个良性循环状态。

　　主持人：您提到了要形成优势产业群，这是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呢？

　　李春波：我们大力发展优势产业群，就是要达到高标准。如果别人的产品标准是99%，那我们就要做到99.5%。这个目标能否实现靠的是实力，这个实力能否拥有，靠的是人才的储备、技术的储备，以及质量与技术的管理控制储备，这些都需要放到优势产业群中，进行组合配置。

　　比如世界上最先进的波音飞机，其产品链遍及世界70多个国家，英国为其制造发动机，中国为其制造机翼，瑞士为其制造机身……美国集中了各国的优势，然后发挥其自身的“集成创新”优势，最后组装成在美国生产的世界一流飞机。正因为有这么多优势产业的互相配合，才能诞生波音飞机。而我们各种实力的储备也是为最终实现顶级标准而做的准备。

　　主持人：为什么要达到这么高的标准呢？

　　李春波：除了提高药效和安全性外，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成为某些行规的制定者。一旦我们达到了世界最高标准，就可以申请增补国家药典。而欧美国家如果达不到我们的标准，就必须选择与我们合作，这样在国际竞争中，我们就有了主动权。

　　

　　主持人：新昌制药有60%的产品和原料是出口到美国、日本、欧盟等发达国家的，一定积累了非常丰富的国际贸易经验。能谈谈您与外商谈判的一些事情吗？

　　李春波：呵呵，这是商业秘密。不过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手上必须要有东西，这样才能拥有主动权，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加大产品研发力度的原因之一。

　　主持人：现在我国有很多企业都在走向国际市场。除了市场的开发能力和市场网络的建设能力之外，您觉得还有哪些方面的能力有待加强？

　　李春波：解决问题的能力。中国企业走向国际市场，将会面临一系列的问题，如产品的技术壁垒、关税壁垒、政策壁垒、市场的许可与整合等等，这些问题不解决，企业是无法融入国际市场的。比如，反倾销就是其中一个具体而又典型的问题。对于我们企业来说，一些产品在国际市场的占有率是60%、70%、甚至是80%，为什么我们没有碰到这个问题呢？原因有二。第一，我们没有倾销行为；第二，我们与客户是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即使我们的竞争对手想对我们进行倾销调查，在当地也形成不了调查氛围。有些我也不便具体说。

　　主持人：这个难道也是商业机密吗？可否也透露一二呢？一句话也好，对于很多企业来说，这可是一笔非常宝贵的财富。

　　李春波：其实，这涉及到一个国际贸易的艺术问题，策略运用得好，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记者写文章，修辞用得好，文章也会增色不少。

　　面对倾销与反倾销的问题，企业首先要了解什么是倾销，这里有几个标准：第一是原辅料的采购价格是否是市场价，是否通过市场进行公开操作；第二是政府是否在税收等方面对企业有隐性或显性的补贴；第三是同一产品在国内外市场上的售价是否一致。这三项都符合要求，才算是一个按照市场体制运作的标准化公司。

　　其次要有的放矢、未雨绸缪地进行预测。在国外一旦被认定为有倾销嫌疑，就要进行调查。欧美发达国家在这方面有着严格的规定，程序非常严密。比如以茶杯出口为例，如果在欧洲市场上，对手公司认为我们有倾销行为，就会向欧盟委员会申请对我们进行反倾销调查。欧盟委员会立案后，会向中间商和使用茶杯的所有消费者发出调查问卷，并要求他们进行如实填写。一旦到了这一步就麻烦了，如果被认定为的确有倾销行为，就会受到增收关税等形式的处罚。所以要第一时间了解对手的动向，看其是否有对你进行反倾销的意图，以便及时与合作商联系，采取调查申请措施应对。

　　

　　主持人：您说的话，在管理学课本上可是找不出来的，已经融合了很多学科的知识。

　　李春波：许多东西都是在实践中提炼和概括，最后总结才能得出。

　　主持人：总结这么多年的生活与工作经验，您有什么感触呢？

　　李春波：也许可以用两个字——吃苦，来概括吧。这是一种鲜活而又有内涵的苦，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但是这往往又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只有吃过苦的人，才有锲而不舍的精神，才懂得什么是团结、友爱、拼搏、奋斗。

　　现代企业竞争激烈，会遇到各种矛盾和压力，一个企业要保持可持续性发展，就要面对这些矛盾，要解决这些矛盾，更要勇于吃苦。

　　主持人：这是您的人生感悟吗？

　　李春波：人生感悟谈不上，一点小小心得吧。非要说人生感悟嘛，那就是8个字——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自己要做到胜不骄，败不馁；对别人的错误，则不能光从主观上去批判，要客观全面地分析。

　　主持人：人生旅途难免会遇到挫折，企业的发展也是如此，当您面临困难的时候，您是怎么去解决的呢？

　　李春波：其实许多困难并不是问题，只要符合企业发展规律，都可以想办法解决。关键是对待困难的方法，许多时候换个角度看，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很多人都听过这个故事，有一位老妇人，她有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卖伞的和染布的。于是晴天就担心大女儿的伞卖不出去，雨天则担心小女儿的布没法晒干，久而久之就病倒了。邻居就给了她一个建议，晴天想着小女儿可以晒布，雨天想着大女儿可以卖伞。最后老妇人的病就好了，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所以无论人生，还是企业，道理是相似的，遇到困难时，这个角度不行，那就换个角度看吧，也许生活因此而精彩。

　　

　　李春波经常用一句话、几个字来概括自己的思想，因为他明白，路是走出来，而不是说出来的。光说不练假把式，竞争讲究的是实力。

　　在李春波眼里，跑在前面的不一定就是赢家，但是成为裁判，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必然拥有把握全局的更多机会。面对一个个荣誉和光环，李春波依然那么镇定、执着，因为他明白，新昌制药要做的绝对不只是一匹黑马，昙花一现后又归于沉寂，他们要做常青树，要做“庄家”，要做规则的制定者，这才是李春波和新昌制药全体员工的座右铭。未来的新昌制药，将会以更多的世界第一，来验证自己的誓言。

　　□施婷婷 徐美宁

　　朱 粲 朱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