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治钢

　　庙会的铜锣刚响，非遗市集的绣架前、皮影戏的灵动光影旁已聚起人潮……临近年底，各地即将迎来精彩的民俗庆典。这些场景自然成了摄影爱好者的焦点。可镜头扫过之处，“特权”乱象却格外刺眼：有人按住舞狮队员定格姿势，有人拽着剪纸老人反复转身找角度，更有甚者为拍特写，擅自挪动展演道具。镜头本应记录美好，不该沦为干扰秩序的指挥棒，这种越界之举绝非摄影应有之义。

　　“艺术高于一切”成了这类行为的借口。在部分摄影者眼中，民俗现场是“免费布景”，参与者是可调度的“模特”，他们举着相机便自认掌握“创作权”。绣娘飞针时被要求“慢下来笑一笑”，糖画师傅熬糖时被催着“举高些再举高”，这些生硬干预早已背离记录真实的初衷。他们忘了，民俗的生命力从不在刻意完美里，而在剪纸刀尖的颤动、糖画凝固的纹路、参与者发自内心的神情中，这些真实细节才是民俗文化最动人的底色。当摄影者用“摆拍美学”强行介入，让匠人机械重复动作，让老人刻意做出“淳朴表情”，本质上是对文化的粗暴解构。原本鲜活的民俗，最终沦为镜头下空洞的视觉符号。

　　镜头不是发号施令的工具，而是发现真善美的眼睛；摄影人不该是主导者，而应是心怀敬畏的记录者。真正的民俗摄影，藏在“等”与“守”的耐心里——是静待阳光洒在剪纸宣纸的刹那，是守望孩子们围着糖画灶嬉闹的画面；藏在“敬”与“让”的姿态中——尊重手艺人的节奏，不打断专注神情，不强行索取“完美画面”。优秀的纪实摄影者从不用镜头干预民俗流转，只会以谦卑视角融入现场，这种不打扰的记录，既守住了对民俗的尊重，也留住了摄影的本真。

　　破除这类越界乱象，亟待行业内外形成合力。摄影从业者要卸下“艺术至上”的傲慢，明白民俗摄影的价值在于记录而非创造，传递温度而非制造完美。活动组织方可划定拍摄区域，通过志愿者引导、发放文明提示等举措，兼顾摄影需求与民俗秩序。媒体与摄影行业协会更要引导风向，推广充满生活质感的影像，让摆拍“精致照”失去市场。当尊重民俗成为摄影人自觉，良性创作生态自会形成。

　　（作者系浙江省摄影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