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炎琴

　　站在办公室窗前看到楼下栾树的小灯笼已一一掉落了，洒落一地金黄，被风卷着走，一个个小球打着滚儿跳跃着，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碎黄。忽然想起前几天母亲打电话，说院里的柿子红了。

　　周末一早便往老家赶。路边的田野已是五彩颜色，稻田是金色的海洋，深黄的玉米压弯了秆，路边黄的、白的秋菊开得正艳，菊的清香飘荡在空中。

　　刚拐进母亲家的胡同，老远就看到母亲小小的身影，女儿看到外婆的身影开心地伸出手，朝着外婆大喊：“外婆，我们回来啦！”母亲看到我们，便开心地向我们招手。父亲说：“你们今早要回来，你母亲已经站在路口等你们很久了。”我一阵鼻子发酸。院子的桌上已摆满了我们爱吃的水果和零食。母亲说：“我猜你们该到了，风就把你们吹来了呢。现在天气凉了，坐这儿晒晒太阳吧。”

　　竹匾里晒着柿子，橙红的果子排得整整齐齐，在秋阳下亮得发光。“前天下了场小雨，秋一凉，柿子就甜透了。”母亲说着，拉我到柿树下，树不高，枝丫上还挂着些没摘的柿子。

　　我搬了梯子帮着摘柿子，秋阳暖烘烘地照在背上，倒不觉得凉。母亲在下面递篮子，嘴里念叨着：“你小时候够不着，就等我摘，摘下来就往嘴里塞，涩得你直跺脚，还嘴硬说甜。”我笑着回头，看见母亲的皱纹里都浸着光，她的手有点抖，却稳稳地接着我递下去的柿子。

　　摘完柿子，母亲和女儿把柿子放到竹匾上晒晒太阳。院里的桂花开了，香里裹着秋的甜，小院花香四溢。母亲说：“等柿子晒成柿饼，你拿回家在冬天煮茶时放两块，喝着甜甜的。”我看着母亲的手，手腕有点肿贴着药膏，但剥下来的柿子皮边缘整整齐齐。我一阵心疼，让母亲给我练手的机会，母亲拗不过我。我虽然剥得不整齐，但母亲却说我比她剥得好！

　　晚上睡在床上，风从窗户的缝里钻进来，窗帘布轻轻飘动。我隐约听见院里的虫鸣，像在低声轻吟。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秋夜，我趴在母亲的腿上，她给我讲故事……

　　回程的时候，母亲装了一袋子柿饼，还有她晒的桂花干。“柿饼还没晒透，你回去放阳台晾几天，只有晒透了才甜。”母亲依依不舍地送我们到门口，风吹来把她的头发吹乱了，我伸手帮她理头发。母亲花白的头发，像干枯的秋草，却带着阳光的温度。

　　车开远了，回头看，母亲还站在门口，不停地向我招手。望着母亲，她就像一幅秋天的画。清凉凉的风吹来，罐子里的桂花干飘出甜香，女儿把一块还没晒透的柿饼，塞进了我的口里，一股甜意在嘴里慢慢地散开，带着点这秋阳的暖，风的凉。

　　我瞬间就读懂了辛弃疾那句：“天凉好个秋。”风虽是凉的，阳光却是暖的，嘴里吃着烟火气的甜，心里装着牵挂的人。秋虽凉了，可这凉里藏着浓浓爱意的暖，藏着岁月里酿出的甜，让人忍不住叹一句：“天凉好个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