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国丹

　　蛇蟠岛距三门县城17.5公里。它位于县东面的三门湾内，面积17.4平方公里。岛上植被丰茂，气候宜人，特别在盛夏季节，惊涛拍岸，海风习习。自明、清以来，即是旅游避暑胜地。上世纪30年代的电影《渔光曲》，外景就选在这里。

　　1984年的一天，蛇蟠岛一位张姓村民开着拖拉机行驶，为了避让一头不讲理的耕牛，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水塘。水塘才十几平米大，老张借来了两台水泵，心想几个小时准能把塘水抽干。然而令人咋舌的是，两台水泵连续工作了八天八夜，水塘里的水却没见减少，扎进水塘的拖拉机更是无影无踪。

　　上世纪90年代的一天，在自家责任田里劳作的李某突然双脚踩空，一个跟斗跌进黑咕隆咚的洞窟之中，而闻讯赶到的邻居却怎么也找不见呼救的李某。人们拨开茂密的野草，一个方形的、深不见底的洞口赫然出现，而呻吟声正从下面传上来。救人心切的农民们找来根长长的绳索，垂直下到20多米的洞底，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终于见到了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李某；由于伤势过重，李某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撒手人寰。

　　吞噬李某的洞口让人们谈虎色变。谁也搞不清岛上还有多少这样隐形的杀手。蛇蟠岛人从此出行都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其实蛇蟠岛还有些开放的石窟。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造不起房子的穷人，就把几个比较平坦的大窟窿当成自己的家。可是他们真不知道，岛上还有多少个隐藏得深深的洞穴。

　　真正让蛇蟠岛石窟重见天光的是1997年的一天。为了修筑被台风摧垮的海堤，蛇蟠岛人决定炸山取石。巨大的爆炸让半壁山坡泄了下来，尘埃落定之后，一个惊世骇俗的场景出现了！

　　他们的海岛，不知什么时候被镂空了！整个山头像个不规则的马蜂窝，又像个巨大的、被掏空了的核桃壳。一眼望去，满是大洞小洞、横洞竖洞、圆洞扁洞、直洞弯洞、闭洞穿洞，这边有支洞旁生，那边是洞中套洞。洞内有水，水中藏洞，大洞犹如小型歌厅，小洞仅容得一人藏身。

　　蛇蟠岛人像受惊的蜂群，他们招朋呼友，奔走相告。人们认真地清点着，结果数出了1360多个洞窟来！

　　没有哪里的石窟像蛇蟠岛的洞穴这样率性、这样随意、这样妙趣横生的。它们像一群活泼的音符，跳跃着，流泻着；它们如一群搞怪的精灵，左右簇拥着，上下垒叠着。

　　那天我踏上了这个神奇的海岛，迎面而来的就是“山海会盟”四个大字。

　　“道不行，乘槎浮于海；人之患，束带立于朝。”官府的海禁与压迫，将一些渔、农、工、商逼上绝路，于是他们在这个小岛上“山海会盟”，在东海上演绎了一次次波澜壮阔的农民大起义——立在蛇蟠岛上的这块碑文如是说。

　　东汉顺帝时，张陵在四川鹤鸣山创立了五斗米道教。至魏晋，其成员遍布大江南北。东晋时期，孙恩的叔父孙泰为江南五斗米道教主，于公元389年被官府杀害。孙恩和卢循率众逃海起义，立志为孙泰复仇。他们拥兵数十万，转战于当今的浙江、江苏、福建、广东、湖南、江西、湖北、安徽、广西等九个省区；起义军烧官邸，杀污吏，把斗争的锋芒直指腐朽的东晋王朝和世族大地主，从根本上动摇了东晋王朝的统治。402年3月，孙恩进攻临海失败，跳海自杀。

　　卢循统帅余部，破东阳永嘉，由海道取福州，公元404年，攻占广州，建立政权。5年后，卢循分兵北上，势如破竹，会师江州直指建康。这场大起义历时13年，拥兵达百万，转战大江以南。作战失利后，卢循败走广州，后投水而终。

　　起义失败的散兵游勇们避祸到蛇蟠岛，一部分沦为海盗，一部分则以采石卖石为生。蛇蟠岛的石质柔韧细腻，颜色淡褚美丽，可作多种用途。由于海岛的特殊地理位置，海运非常方便。他们的石材不但能销往附近县市，还远销日、韩和东南亚国家。

　　蛇蟠岛人采石，可没有龙游人那么规矩。他们随便找块裸岩就往下凿，也不管山高山低。有耐心的多凿些，他们代代相传，把一个洞采大了，采深了；浮躁些的干了一阵子就甩手不干了，还是当绿寇抢劫商船来钱爽快。也有人刚挖开个洞口，遇到什么要紧事就拔腿走人，那些洞就半途而废了。

　　我们在那些洞窟里“上窜下跳”。走过聚义厅，涉过水牢房，观赏了“雄狮啸天”“猛虎下山”“章鱼斗鲨”“美人脸庞”；还看到个异常逼真的“北欧海盗”。如此看来，蛇蟠岛啸聚的就不仅仅是中国人了。

　　形状各异的石窟下面，都有形状各异的水潭相依相伴。水潭本是挖得很深的石窟，因地势低洼，接纳了雨水山泉而成。它们碧蓝透亮，波光粼粼，煞是喜人。

　　如果说那些水潭如花季少女的盈盈媚眼，那么采石后的残崖就是剽悍男人的坚硬脊梁。阳光洒在透空的洞窟里，熠熠发光，仰望洞顶，可见小小的灌木迎风摇曳。水珠沿着石壁滑落，滋润得青苔和小草生机勃勃。

　　据说蛇蟠岛的水潭永不干涸。也有人说这些潭水是通海的。为了验证，我从不同的潭水里掬水尝尝，发现全是清淡的山泉，所以通海之说不能成立。正确地说，岛上千百个水潭是互通的，所以要抽干它是不容易的。

　　这些洞窟开自何年何代？无考。如果从孙恩跳海算起，应该有1620多年的历史了，或许还可以追溯到更远些。前两年，蛇蟠岛人俞景伟曾在洞里挖到三枚锈迹斑斑的古钱币，分别是汉、宋、清朝的；于是有人说，这些洞窟最早开凿于汉朝。

　　用千疮百孔来形容蛇蟠岛，一点也不过分。可这镂空的山体，为什么历经千百年而没有坍塌？有学者曾说，这是一个仿生工程。我感叹祖先们的智慧，千百年前，就能有意无意地弄出个仿生工程！蜂窝状的结构当然是稳定的，再说洞顶都是穹形的，就像我们看到的圆拱桥一样，可以把负荷很平均地分配开来，这就是洞窟千年不垮的秘密。

　　蛇蟠岛既是浙东海盗的主要盘踞点，又是流离颠沛的穷人避难所，现代的三门人就把它们划分成两个区域，分别冠名为“海盗村”和“野人洞”。有关于农民起义和海盗的故事四处流传，使蛇蟠岛更添些神秘的野性。

　　现在的蛇蟠岛，已经是石文化的集成地。石窗、石几、石凉亭，全部由石头组成的石屋人家。住在石屋人家，听潮起潮落，看白鸥点点，说海盗故事。游石窟、品海鲜，妙趣难与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