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危嶂
钱国丹
雁荡的净名谷,幽深、静谧,高深而狭窄,分明是一座大山被劈成两半,裂痕犹历历在目。两面断崖对峙,南边的山崖高耸危矗,曰铁城嶂;北边的如丝麻横牵,曰游丝嶂,两嶂决然壁立,高约250米。
遥望铁城嶂,酷似铁的长城、铁的屏障。不知是谁在崖壁侧凿出一个个小洞眼来,洞里插上棍子,棍子上架起一块块梯板。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陡险的梯子了,它像一串云母片缀成的项链佩在危崖的胸部,又飘荡着从半空中直挂了下来,很美,很惊心动魄。
我说:我们登梯去。
同行一陈姓先生说:你们女士先上,若是掉下来,有我在下边兜着。
待到了崖下,始看清这梯子垂直得几乎没有坡度,每一级高度足有半米,且中间没有任何连接。我们那位陈先生只上了五六级就退下来了,他没了刚才的豪情天纵,谦虚地说自己有“恐高症”。
没有“恐高症”的我们不动声色地继续攀登。那一天我穿的是拖到脚背的长裙,半高跟皮鞋,每迈一步,鞋子往往踩在自己的裙裾上,自觉危险得很。于是我将裙摆提起,在右腰边紧紧地打了个结,这样短是短了,可双腿却被捆住了,根本跨不上那半米高的梯级。回头一看,随行的只有导游小姐一人,其他的朋友早已没了踪影。
黄小姐也感到了登梯的艰险,她脱了她的登山鞋,一扬手,鞋子顿时像一对崖燕直扑谷底。她嫌包包累赘,就将它搁在梯级上,说反正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也不怕别人给偷了去。我也把提包撂下,待要飞鞋子,小姐说,飞不得,你这鞋会叩掉了后跟,看你回去穿什么!
我将皮鞋留在梯上,把裙子向上的下摆翻上来,在前面挽了个结,这样行动就方便多了。
终于登上了一个小小的方台,居高临下,净名谷尽收眼底,却不见了我们的同行。我们对着峡底喊:喂——你们在哪儿?待听到回音,却发现他们已变作小小的蘑菇,撒落在万绿丛中。
我问导游小姐,还有多远?黄小姐说她也没来过。于是我们作壁虎状贴着陡壁继续爬行。一会儿,又登上一个小小的高台,回首平视对面的游丝嶂,一条条一束束的,恰似晾晒的麻丝,丝丝缕缕牵向远方。
这时崖面上出现个大大的褶皱。我们转了个弯,就转进褶皱里去了,梯子更陡了,而且可怖地向一边歪斜了过去。扭头眺望,越发地觉得心虚气短,真所谓“险处不胜看”,遂不敢半点分心,灵魂和力气全用到百分百,小心翼翼,手足并用,一步步地向上引身。
总算到了终点。这里有一个不大的壁龛,搭着些竹架子。据说要在这儿建一个茶座。我有点粲然,这个茶座,追求的是勇气、刺激?有多少人敢上来呢?
下来仿佛比上来更难,更加险象环生。因为太陡,站在上一级梯上,基本上看不见下一级梯面。我们只得伸脚去探索。稍有不慎,或脚下打滑,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手足并用,仔细地留心每一步。终于回到了半途,见到了休闲在一旁的提包,我把它挂在脖子上,导游小姐坚持替我拿鞋子,我们一步一捱,终于捱到了谷底,竟有了即将出事的飞机总算平安着陆的庆幸。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兴奋,上下铁城嶂时我们竟没有一点累的感觉,可回到平地,人一下子虚脱了,我和黄小姐都嚷嚷膝头疼痛,双腿虚虚地迈不开步。到了晚上,胸肌、腹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疼得不能动弹了,最厉害的要数股四头肌,站着坐不下,坐下站不起。
第二天,更是疼得变本加厉,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我们好久没有享受过这么酣畅淋漓的疼痛了。
看来,人是很容易变得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