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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9版:人文世界·梦工场

法国电影大师雅克·贝汉的人生逻辑——

是输家亦是最大赢家

  本报记者 陈扬渲 实习生 季玳弘

  一行人到了酒店门口,他忽然径直走向一旁,专注地打量一只蝴蝶,那只蝴蝶在那儿,我们并没有发现,满头白发的七旬老人观察自然犹如孩童。

  感冒很恼人,他在回答提问过程中时不时擤着鼻涕,但风度依然优雅,笑容温和。8月12日,他执导的纪录片《海洋》将在中国内地上映,8月10日来到杭州是他时隔7年再次造访这座城市。

  《海洋》的大获成功让所有投资人都赚了钱,只有他还背负着900万欧元的债务。“欠债让人如此起劲。”他的话耐人寻味。

  他是雅克·贝汉,法国影坛国宝级人物,前半生演员,后半生导演,都登临巅峰,活得相当精彩。

聆听海洋生物的欢唱

  什么是海洋?影片开头,一个孩子面对浩瀚的大海发出疑问。关于答案,我们会下意识地充满自信,不过对于覆盖这个星球70%面积的海洋,对于水面几万米以下的世界,我们的了解如此之少,想象那么贫乏。

  一成不变的海平面让人感到单调,就像雅克·贝汉对海洋的第一印象,“海浪不停地冲上来,发出噪音”,那感觉让他很不喜欢。后来,他有机会与渔民聊天,听他们讲出海捕鱼的经历,竟感觉如此亲近,才发现可以把自己的梦想与现实结合,这便是他拍摄《海洋》的缘由。

  这是一个庞大的拍摄计划。2年前期准备,4年半拍摄周期,3个摄影队分头拍摄,取景地多达54个国家和地区,团队最多时有400多人,除了导演、制片人、摄影师,还有科学家、潜水员等等。影片原计划投资5500万欧元,但最终费用达到了6000万欧元,创下有史以来纪录片投资之最。

  银幕上呈现的海底世界令人震撼,结伴畅游的海豚、为争夺领地爆发的虾蟹大战、海鸟集体捕食的场景……观众如同潜入水下,海平面下的神秘世界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所见斑斓景象让语言如此苍白。

  观众看到的影片选取了4年多拍摄最精华部分,雅克·贝汉甚至不舍得用太多的语言,所有旁白加起来只有短短6分钟,“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融入海洋生物,成为其中一员,让它们对我们孰视无睹,能自由地表现天性,展示愉悦,尽情欢唱,我认为已经不需要再使用人类语言。”

  4年多的拍摄,看到了那么多与人类共同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动物,雅克·贝汉感到如此幸福,但遗憾仍无法避免,海洋生物多达几万种,他们只拍了100多种,潜水员下到几十米深已是极限,那让观众惊艳的仅仅是沧海一粟。

价值伴随评论而体现

  先来说7年前在中国内地上映的纪录片《迁徙的鸟》,雅克·贝汉是导演兼制作人,当时业内人士对这部影片的票房并不看好,因为印象中的纪录片枯燥、说教,观众并不喜欢。

  “刚开始观众不多,到后来引发观看热潮,一直放了近两个月时间,票房有六七万元,创下了纪录片的票房纪录。”翠苑电影大世界是当时杭城唯一放映《迁徙的鸟》的影院,总经理蒋宏伟记忆犹新。

  《迁徙的鸟》在全世界引起的巨大反响,可以用“轰动”来形容。拍摄团队驾驶飞机,追随迁徙的鸟飞越五大洲,穿过太平洋、大西洋、喜马拉雅山、撒哈拉沙漠,第一次实现了在云端上与鸟共同飞翔。动物在镜头下展现的尊严、情感令人震动,尽管旁白不超过40句,观众却被富有冲击力的画面深深吸引。

  “我不是教授,不是政治家,不会说如何保护环境,或者发表批评意见,我只想通过镜头让观众在情感上被触动,这远远比上课、说教重要得多。因为有了记忆就不会忘记,那是非强迫的,这种感动才是持久的。”雅克·贝汉说。

  有人将《海洋》与《海豚湾》进行比较,雅克·贝汉直言不讳地说,《海豚湾》更像报道,而不像电影,“任何地方都有对动物的杀戮,我想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展现不同的东西,让观众有不同的理解,牵动不同的情感,这才是电影。”观众会从《海洋》中看到什么?雅克·贝汉将影片给很多孩子看,孩子们感兴趣的不是海洋本身,而是惊叹地球上居然有那么多生命。“海底动物是没有国界的,全人类都应该关注,它们有权力与人类分享地球,不论是多深多远的地方。”雅克·贝汉说,人类的强力侵入使进化几百万年的物种在几十年里快速消失,应当思考能否给别的生物留点生存空间。

  雅克·贝汉透露,下一步纪录片将拍季节,尝试换一个角度,不再用人的眼光来看动物,而是通过动物来看人,由此让观众思考人与动物的关系——如果我们生活在动物世界怎么办?是不是也要被动物赶出去?

我需要变化如同呼吸

  1966年,雅克·贝汉凭借在《男人的一半》中的出色表演,捧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那一年他25岁。3年后,他制作的那部著名的《Z》荣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到目前为止,雅克·贝汉参演、制作的电影先后3次摘得奥斯卡小金人,不过他没有如人们所想的那样始终做一位出色的演员,或者一位优秀的剧情片导演。

  “如果只是一个演员,只会被人使唤着,而做导演可以自己驾驭。”他做着手势,似乎想极力表明意图,“我享受变化,需要变化,如同需要呼吸一样,我不愿意安于现状。”

  他也并不讳言自己的青少年时代,“我年轻时没有好好读书,后来接触到很多不同的人,教授、科学家等等。他们给了我很多营养,每次相遇都能学到东西,帮助我前进、跨越,这样他们就成了我的助手。”

  可以想见,如果没有科学家,雅克·贝汉不可能完成那么多成功的作品。从另一角度来说,科学家很多知道的东西并没有让人真正看到,而他努力让大家看到了那些东西,建立起一种概念,因此他认为自己是科学家和公众之间的“穿越者”。

  只是1988年出品《猴群》时,雅克·贝汉并没有预见到自己会在纪录片道路上走得这么远,最初只是想把采集到的东西聚焦起来观察,以展示自然本真的东西,结果发现了另外一片天地。

  这条道路无疑是艰难的,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外国,能进入院线的纪录片并不多,相对还是小众的艺术。中国近几年也有几部纪录片在影院上映,但票房成绩并不理想。

  雅克·贝汉分享自己的经验说,如果只是想把纪录片拍成电视一样,花很少的钱去制作,自然很难进院线,一定要像电影那样去投入,这样就能得到和电视不一样的结果。

  于是,雅克·贝汉经常忙于筹集资金,《海洋》有很多投资者,如美国的发行人,各国的电影组织,还有环保人士。不过他显然不是运营的行家,投资伙伴都赚钱了,只有他亏本,但他并不在乎,“我只想把作品做好,对于钱看得很淡,我是最大的输家,也是最大的赢家。”

  70岁早已过了退休的期限,在雅克·贝汉眼里,这个期限其实一直不存在。“我不只想活一生,我想有1000次,可以转换不同的身份,尝试新的东西,让人生更加丰富。”态度有着少年人的嚣张,不服老,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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