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一堆文字
入梦
周光荣
每晚就寝前,捧书夜读的习惯,自年轻时算起,已有三十多载时光。
床头一叠书,是屋子里几十年都未曾更改过的一道风景线。想来,点一盏小灯,舒服地躺在床上,翻开书的一刹那,是多么令人迷恋的一件事。我想,这样的地点、姿势与时间,朴素而天然,适宜到了极点。对于天下所有爱书之人来说,这样的状态,必定是抵达了阅读最完美的状态。
古人说,读书三大境界,厕上,马上,床上。白天读,夜里读,火车上读,飞机上读,办公室里关门读,床上也读。没有能在书中找到颜如玉和黄金屋,却找到了心灵的朋友。铅字的清香,是世上最好闻的香味。
坐在一小咖啡馆里读书的文艺青年,一手捧着咖啡,一手捧着书,小心翼翼地往杯里撒下一包糖粉,露出忘我的表情,不知是在品咖啡呢,还是在品书?抑或说,是咖啡在装扮书呢,还是书在装扮咖啡呢?这大概不是我能适应的读书法罢。总是觉得,对于读书人来说,就寝前的卧床夜读,才是天生的好姿势。
那一刻,夜晚为你制造万籁俱寂,呼吸的步子慢慢放缓,人世的一切纷扰都可以暂停。此刻,像是虚境,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你的眼前,翻开书,无限的历史与星空,在掌心上降落。
“青灯有味是儿时”,讲的是小时候伴灯夜读的乐趣,幸运的是我们小时候,不必像南宋大诗人陆放翁那样点着飘忽不定的青灯,而是可以用手电筒,在冬夜,偷偷躲在被窝里看小人书。
唐代颜真卿的“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是指青年时期那种对书中养分的如饥似渴。这个热情似火的年纪,读书也带着相当明确的目标,渴望借助知识的力量,不断使自己强大。
读到“三更”“五更”都不觉得烦累,那可真是一种着迷的状态,生命与精神随时都能被书中的世界所点燃,像一支饱满的箭,随时待发。手中的书,则是那厚实的弓,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力量。
现在的阅读,随着岁月的洗涤与沉淀,则显得更为沉静与闲适,床头柜上的那一叠书,几乎什么门类都有,如同我那从不挑食的胃,于书,自己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杂食动物,精神健康,亦是讲究营养平衡。
夜晚的阅读,也是一种美妙的袒露,一种向自己灵魂的袒露。内心默默地念诵着叩响灵魂的句子,在一日喧嚣的劳碌之后,沐浴般地清洗掉了尘世的灰尘。
临睡前的时光,是一段不可浪费的时光,天地都为你安静,一日之中能在何时?这是当自己的思想沉沉入睡之际,时光之神奉送的一小段缝隙。假使明日有天大的事,此刻它还未发生,你还费不着为它担心,拿起书,你可以安心地漫游在字里行间,望到那无限而令人称赞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