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跟着海洋生物调查队前往玉环海山乡,探探湿地的“家底”——
红树林里,为“动物王国”点个名
本报记者 朱承 见习记者 胡静漪
海洋,是生命的摇篮,孕育守护万千物种,与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
今年6月8日是第十四个“世界海洋日”暨第十五个“全国海洋宣传日”。近日,本报记者分别前往玉环的红树林、舟山普陀的海洋牧场,寻访海洋的神奇物种,探秘海底的“繁华社区”。记者发现了什么呢?不妨一起看看——
记者跟着海洋生物调查队前往玉环海山乡,探探湿地的“家底”—
红树林里,为“动物王国”点个名
本报记者 朱 承 见习记者 胡静漪
经历着每天的潮起潮落,玉环乐清湾茅埏岛东部的滩涂时常被泡在海水中,5月的几轮降雨过后,更加泥泞,人很容易陷入其中。在这片沼泽地上,生长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红树林,这抹沁人心脾的翠绿色,一直沿着海岸线蔓延……
红树林,被称作“海岸卫士”“海洋绿肺”,不仅能抵御海水侵蚀海岸,还对海洋生态环境净化起着重要作用。
红树林嗜热畏寒,浙江是中国红树林分布的最北界。自2006年引种至今,玉环乐清湾人工种植红树林区域逐渐从茅埏岛扩面至茅坦岛、江岩岛、大青岛等多个潮滩区域,面积近2000亩,成为海岸线的一道亮丽风景。
红树林近况如何?近日的一个清晨,我们跟随浙江省海洋科学院一支海洋生物调查队前往位于茅埏岛的海山乡红树林湿地,给红树林做生境调查。
一场生态拉锯战
我们提前做了功课,生境(habitat)指的是物种或物种群体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
“生境调查需要长年累月持续跟踪,今天调查的底栖生物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们每季度都会来一趟,记录红树林的四季变化。”队长林良羽告诉我们,浙江省海洋科学院还计划在年底出具一份区域红树林大型底栖生物调查报告,为区域红树林的保护与发展、海洋生态保护修复和生态功能提升效果评估等提供基础数据。
停好车,我们向湿地进发。
林良羽将下水裤递给我们,提醒道:“背带要系到最紧。”
下水裤是一身连体款式,先从脚下套上红底胶鞋,再往上一拉,大半截身体就被一身迷彩色的防水材料包裹住了。进入滩涂前,大家互相仔细检查各自的两条红色背带和腰带是否扎紧。
下了海堤,我们逐渐看清了这片滩涂:正对着的是一片没有植被覆盖的光滩,右手边是一片繁茂的红树林,左手边则逐渐过渡为一小片低矮而紧密生长的、形似芦苇的植物。
“互花米草,这是外来入侵植物!”见我们满脸狐疑,林良羽解释道,1979年引种到中国至今,互花米草在中国东南沿海滩涂区域快速蔓延,威胁本土潮间带生态系统,使得大片本土盐沼生物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我们面对的是一场无声的生态拉锯战。人们除草、种树,让红树林恢复湿地生态。在我们眼前,那些年幼的红树林正被密密的网布保护起来,从而能在站稳脚跟、长大成林之前,抵御海浪的冲击和互花米草根系的“侵占”。
在滩涂上行走真不容易!刚迈出第一步,淤泥就没过了小腿,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把一条腿拔出来。反而左边的互花米草“领地”踩起来似乎更“实在”,我们跃跃欲试,却立刻被林良羽叫停,“小心!互花米草地界并没有看到的那么牢固,其实暗藏危机,它锋利的叶片也是可怕的武器。”
为了方便行走,我们借助了一种特殊的交通工具——“泥马”:前部“马头”与地面约呈45度角,后部“马背”平置于地面。一条腿跪上“马背”,攥紧“缰绳”,另一条腿往后蹬泥,就可在泥面滑动。
走近平均“身高”近3米的红树林,阳光穿过树枝,落下碎片光影。树下,一只只小螃蟹在拇指粗的沼泽洞穴里探头探脑,还可以看见一些浅浅露出的小苗。
“你们看这些绿色的‘小茄子’。”林良羽指着树上的果实,其形状上圆下尖,真像一只细长的小茄子,这种红树也因此叫秋茄。林良羽告诉我们,这叫“胎生苗”,下头尖方便在掉落时插进土里,一些没及时插入土中的“小茄子”则可能在涨潮时随水漂流到其他地方生根发芽。
几十年后,或许这些小苗将会在更多地方郁郁成林。我们捡起几个尚未埋入土中的果实,挑选一处空地种下这份未来的希望。
立体生态系统初长成
不同于朝九晚五,海洋生物调查队的工作时间依据潮汐时间而定。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完成底栖生物样品采集并在下午涨潮前及时撤离,十分考验精力和经验。
林良羽带着两位队员毛健、叶文建向红树林深处趟去,他们一手举着铁锹、一手拎着样方框,我们随队员杨静静在后方开展辅助工作。
“把红色水桶给我!”林良羽喊道,我们立刻将岸边的大水桶传了过去。只见他将样方框缓缓压入滩涂中,框出25厘米乘以25厘米的泥土,再用铁锹向下一铲、一抬,重复多次,一份淤泥样品就装入桶中。一份样品采完后,他又艰难的转移到下个采样点。
临近中午,所有样品采集完毕,滩涂温度也明显上升。“不舒服及时说,防止中暑。”林良羽提醒道。大伙儿来不及休息,用“泥马”拖着装满样品的水桶、几个大金属筛子和十几个空瓶子,前往最近的一条潮沟。“像这样,用水把淤泥冲洗掉,把底栖生物筛洗出来。”个子最高的毛健把样品倒入筛中,双手提着筛子在水中来回清洗,我们再从中挑出石块、砂砾等杂物,灵活的叶文建来回穿梭,将剩余的包括底栖生物和草根枯枝一起装入不同的样品瓶中。
经过整整一个小时的反复筛洗,每个人早已满头大汗,我们终于将5大桶淤泥,精简为7个样品瓶里的底栖生物样品。打开一个样品瓶,我们惊喜地看到一些小动物,招潮蟹、拟蟹守螺、鼓虾、星虫……林良羽一只只介绍,只见那只鼓虾浑身晶莹剔透,向我们挥舞着钳子,格外活泼。
回岸途中,我们还发现了许多攀附在红树干上的粗糙拟滨螺。“红树林正在构建一个多种生物共存的立体循环生态系统。”林良羽用手比划道,“树冠为鸟类、昆虫提供筑巢栖息的环境;树干上则经常攀附有滨螺;涨潮期间,看不见的水下,也会有游鱼穿梭在树干间觅食;红树林底部淤泥则是底栖生物居住的场所,拟蟹守螺、招潮蟹、钩虾等生物栖息其中,红树树叶常以凋落物的方式,进入底栖生物食物链物质循环中。”
对于调查结果,我们已经迫不及待。林良羽透露,根据此前的调查,调查队已有一些初步结果,比如,红树林中采集到的短拟沼螺、光滑河篮蛤和缢蛏并未在互花米草生境中出现。
给样品“保鲜”
回到海堤上,大家纷纷脱下又闷又热的下水裤。海风吹来顿觉一身凉意,原来此刻我们从头到脚的衣物已被汗水浸湿。不过看到采样成果把后备厢装得满满当当,大伙儿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神情。
大伙儿即刻带着样品返城,在调查队搭建的临时实验室里,前两周采集的100多瓶样品在5个大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H1、H2……每个瓶盖上都用记号笔写有样品标签。林良羽边将新采集的样品分类放入,边解释道:“H1是小红树林,H2是大红树林,G是没有植被的光滩,M是互花米草,小写字母则是各个采样地点的首字母缩写,比如‘mtd’相当于茅坦岛。”
“活着的生物会新陈代谢,有些还会捕食其他生物,所以需要尽快固定。”只见队员们根据不同瓶子的样品体积,将适量试剂注入瓶中。另一些装在试管中的水和沉积物样品处理方式则不同:水样品需要在玉环当地实验室中简单处理后,当日运送回杭州,沉积物样品则被保存在冰箱里——它们都需要保持最“新鲜”的状态。等这轮调查全部结束,他们就会带上所有样品回到杭州的实验室,开展进一步检测或者鉴定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