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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钱塘江

精诚所至 金石为开

  人物名片:阮解,青年篆刻家,现任西泠印社出版社宁波分社负责人。

  少年金石温我志

  在我看来,篆刻不仅是一门金石艺术,更是我朝圣的雄山。雄山之上,浩渺明月,虽有蒙蒙云雾遮挡,也依然是盈盈白光倾洒。

  我的故乡在杭州临安,祖上大户,有些家产。父亲任教职于乡里,后调入文化站从事文化宣传工作。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牙牙学语起,我便热衷于随父游耍,喜看一本本小人书,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至今记忆犹新。

  父亲擅长书画,家中收藏有前人画本,耳濡目染间我也喜练书画,梅兰竹菊、山石溪泉,是乡下取之不尽的素材,是我课余对练描摹的对象。休息的日子里,父亲也常常带我去他的书朋画友家做客讨教,我就有了学习书画的机会。

  我的篆刻启蒙也许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当同龄的小朋友玩着木陀螺、弹弓等玩具时,我会拿着一把自制的、用废锯条磨出来的刀片在黄泥块上、橡皮上、木头上刻划,直到天色渐暗,才带着满身碎屑溜进家门。

  父亲看我这么有兴趣,便专门去县城给我买了一把篆刻刀,又从家里拿出一块昌化鸡血石给我当作练习材料。因为当时年纪还小,不知道鸡血石的价值,以为只是一块专门用于刻章的石头,我就用蛮力把它锯成了两段,可以多刻几面,也方便自己练习。现在想起来,确实是糟蹋了好东西,心里也觉得惋惜。

  父亲自己并不精研篆刻,但也有过刻章的实践,通晓篆刻之理。“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他将自己知道的篆刻技巧教给了我,并戏称是“家传手艺、不传外人”。那时我年岁尚小,喜欢刻印完全是因为好玩,越玩越想刻,越刻越有趣,所以当时老乡见我刻得有模有样,也会拿一块木头或石头让我来刻一个他们的名章,我觉得特有成就感。也因为父亲的长期带动,手把手传授,我小时候就会写大字和各种美术字,当时乡里很多店的招牌都是出自我手。

  高中毕业后,我考入浙江师范大学美术系,这才让我在书法、绘画、篆刻等方面有了系统学习的机会。老师们课堂上的悉心教诲、同学间的共同促进,使我对书画印艺术的理解有了长足进步,也有了大量有针对性的艺术实践机会。大学几年的美好经历,颇为要紧,此生难忘。

  年届不惑始攀山

  早些年来,我当过老师、跑过业务、干过工程、办过企业,足迹遍布全国很多省份……各种不同的外出任务,虽然繁忙,但艺术之心永不磨灭。当时每到一个城市,第一件事就是想找当地的美术馆,前往欣赏书画展览,以滋养心田感受美好。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喜欢,乐此不疲。也许事业会有起起伏伏,但艺术之心总是温润。

  包根满先生是带我进入篆刻海洋的老师,他是甬上西泠名家。他时常说,搞篆刻就像是挖井,确定一个方向往下挖,持之以恒地挖,肯定是越挖越深,水也越多。前辈的教诲对我在艺术之路上的前行有着莫大益处,他们以自己的从艺经历,告诉你这门艺术的宝矿,哪些是先人充分挖掘过了的,哪些是挖掘了一部分的,哪些是还没有探索的,哪些是可行的,哪些是不可行的……我得以认识到了篆刻的博大精深和传帮带梯队传承的使命。

  包先生是一个特别认真严格的人。跟着他的日子里,我们每周都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一定的作品量。他会花大量时间,细细检查改评篆刻作业中的每一个布局、每一个笔画,并给我们提出建议,甚至亲自操刀演示。学员有时私下里开玩笑说,包先生可真“傻”,一点也不敷衍我们。我想这一生能遇到这样的老师,是我的福分,是我的幸运。

  “花如解语应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每天夜深人静,是我“挖石头”灵感最充沛的时候。这时,我在工作室“挖”得正起劲,带着满腔的热情一心扑在创作上。家人担心长期熬夜影响身体,就来电话提醒和催促回家,所以我即便觉得还需要工作很久,也必须“谎称”还差10分钟。“挖”着“挖”着,时间就过去了,家人那里也交代不了了。好在我们一家都是从事艺术行业的,经常有大量的创作任务,大家也都能相互理解、相互鼓励、相互支持、共同进步。

  拨开云雾见光明

  一往无前虎山行,拨开云雾见光明。转益多师,同道交流,多头探索,对一个人的艺术成长是很有好处的。最早以前,我连区一级书法家协会会员都不是,正是在老师和同道们的鼓励下,选出精心创作的作品,参加了省里的专业大展。之后又有幸多次参加了国家级展览,还多次在国外和联合国进行艺术交流。勇敢地将自己的作品呈诸大众,不仅可以让自己的艺术创作来源于生活、深入生活,也能采集到各种渠道的建议,为艺术的高于生活做出尝试,有助于让下一步创作有的放矢。

  “拈笔古心生篆刻,引觞夹气上云空。”近年来,我阅读了大量的古文书籍,研习了大量的古代汉字,印风逐渐从工稳走向写意,风格上更追求生拙并重,线条上追求洒脱恣肆,趣味上追求苍浑古茂、自然天成。因此,我的作品在业内获得了同道们的认可,大家在交流中互相碰撞思想,受益良多。

  从哲学的角度来说,篆刻的一点一横一划即是一个世界,这是一个小世界。怎样将笔墨刀锋与时代融合?就要了解时代声音,能与时代同频。书写时代,既要重传承,也要重创新;既要重境界,也要重现实;既要从城市中来,也要到乡村中去。我觉得这也是我们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重要课题。

  对于我来说,篆刻是攀山之路,也是朝圣之路。从年少时的美好想象,到中年时的整装待发,我在山底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到了半山腰。如果忽略遍地的荆棘灌木,我走过的每一步,风景都在变化,都在升华我在艺术层面的素养。若是继续向上攀到山顶,山路更加崎岖,就是“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了。这个过程可能会花费很长时间,我自己走得也会很累,最后不得不两只手掌撑在地上,摩擦着碎石子往上爬,但只要能够更接近心中的那片白月光,我甘之如饴。

  攀到这座山顶以后就到头了,皎月还在远方,怎么办?远处的那一座山更高,再下坡去迎接新的挑战,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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