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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照内心的时间距离”

  见到许志强,是在书店的一个《梭罗传》阅读分享会上。现场气氛十分宽松,主题是“重新发现我们内心的野性和自由”。而他,西装革履,领带系得规整,连西服的纽扣也一颗也没有松。

  这是一幅饶有趣味的画面。有反差,倒也算不得太突兀——如果,你在读《瓦尔登湖》之前,并不知道梭罗作为“诗和远方”的当代代言人,实际上一辈子都没离开过美国康科德小小地盘的话。

  纵使认同梭罗已经变成一个“符号”,搭着驴友们的“顺风车”而经久不衰;纵使身边许多朋友,去美国时专程去看梭罗的故居和那片湖,宛若朝圣自己心目中求而不得的“应许之地”,许志强仍然向读者们发出友善的建议:不要把《瓦尔登湖》当做游记、日记来看。

  他用理性的、专业的见解,“矫正”大部分人对梭罗的传统定义:“梭罗是比较硬核的作家,他会在一个写得很细的场景里面,同时注入伦理的、哲学的、宇宙的各种问题、观察、沉思。”

  空口无凭。《梭罗传》中有个特别的细节:梭罗曾经对一片橡树叶进行了细致的描述——“整片叶子仿佛仅仅是从叶子中脉延伸出来的几个尖点……不论是叶子的部分,还是叶子之外的部分;不论是广阔而自由的天空,还是宽大、锋锐、长满细毛的叶片,都能给眼睛带来愉悦”。他要求《大西洋月刊》严格按照要求,将这片橡树叶的轮廓画出来。

  不像我们传统印象里那些描绘山水意境的散文家一样感性,梭罗把细致严谨的科学精神融入了创作肌理。

  找到一种方式去读懂这位“博物学家”,倘若没有深入的思考,恐怕难以形成恰当的认知。“梭罗作品引进的时候,我在读初中,对译者有很深的印象。徐迟是位著名的作家。人能够做翻译这件事好像蛮高级的。我在20岁的时候,第一次看他的书没有看懂,不懂的原因是里面的思想。”为了理解梭罗,许志强“熬”了不少日子。

  任何优秀的文学作品里的“诗和远方”,从来都不会是空中楼阁。经过长时间的学习与成长,许志强认为,梭罗的所谓“隐居”是一场“瓦尔登湖实验”。实验,有两个在数百年后的今天,仍有讨论的价值和意义的写作动机:其一,从社会经济学的角度,他要去抵抗那个流行《国富论》的年代里,用占有“战利品”的多少,去体现美国人的勤奋和乐观、去衡量致富程度的“传统观念”;其二,从哲学的角度,他也是为了测试自己是否具有简朴、独立生活的能力。

  显然,梭罗做到了。假若寻求新鲜感是人们寻找“诗和远方”的一个目的,他确实从熟悉的大自然中找到了陌生之美——

  “此后,白天和黑夜似乎变得偶然起来,只有时光是永恒的,像永远的潮汐那么平静”;“我担心我描写夜晚和月光下漫步的文章,缺乏足够的微黑色彩,他们应该沾染一些暮色和夜色才好”;“在我的想象当中,恒河平原上有一座座灰白的佛像,宛如大地灰白的眉毛”……

  “他的名声是被‘抗议者’‘隐居者’这样的标签掩盖了。这些标签很好,到现在还闪光,但是千万不要忘掉梭罗最重要的是一个诗人,因为那个时代没有人写出他那种句子。”许志强谙熟地背出一句句精彩绝伦的语句。他觉得,梭罗的作品配得上出一套诗集。

  有多少人渴望离开一方办公桌,去做一个歌颂生活的诗人呀。但现实又让我们难免“碰壁”。

  “诗和远方”到底是不是个可以在地图上清晰标记的“地方”?一个人需不需要接触那么广阔的生活?如果受制于金钱或精力,不如像诗人梭罗那样做个思想者,只需在寻找新世界的路上,一刻不要脱离自己。

  就像活到了这一把年纪的许志强说的,“关照内心的时间距离,远过于丈量外面的时间和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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