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国际安全形势风暴眼
俞剑弘
俞剑弘
1月12日和14日,短短三天内,又有两场恐怖袭击震惊世界。发生在伊斯坦布尔和雅加达的爆炸,以一种暴烈的方式撕扯着人们的神经:IS(“伊斯兰国”)魅影从未离去。果然,爆炸发生不久,土耳其和印尼方面就已分别证实,袭击来自IS嫌疑分子或与IS有联系的本土恐怖组织。
IS,这个臭名昭著的组织,在新年伊始表现出的凶狠与狡黠,与2015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与以往宣布的以纽约、罗马和伦敦等西方都会为目标不同,这次它选择的是新兴经济体中的两个重要国家及世界名城,袭击地点一为著名旅游景区,一为市中心的购物广场。它似乎想藉此宣示:首先,它从未被削弱;其次,它铁了心要与整个人类作对,并以毁灭人类的安宁详和生活作为自己的唯一存在理由。
IS是趁着叙利亚乱局坐大的,整个2015年,无论是巴黎恐袭、俄罗斯客机空难及随后强势介入叙危机,以及难民潮席卷欧洲,都与叙利亚局势紧密相关。因此,展望2016年的国际安全形势,叙利亚危机及其溢出效应,注定仍是风暴眼所在。
叙利亚危机:
乱麻还须齐心解
基辛格谈到叙利亚在中东地位时断言,“没有叙利亚就没有和平”。素有“中东心脏”之称的叙利亚,一方面因其毗邻以色列、巴勒斯坦、黎巴嫩,地缘重要性不言而喻;另一方面,由于其此前在中东和平进程中一直谨言慎行,因此在中东地位举足轻重。然而,仅仅几年之后,昔日的中东和平基石,沦为中东最大动乱国及国际暴恐事件的策源地,令人扼腕。
叙利亚的乱局,因其溢出效应之深之广,相较以往中东任何一次乱局,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它已经像一团乱麻一样复杂难缠。这团乱麻没有哪一把快刀可以一斩了之。无论是叙利亚国内各派,美俄及英法诸国,还是区域大国伊朗、沙特和土耳其,都分执乱麻之一股。这团乱麻,需要各方放开彼此算盘,细细捋平理顺,齐心合力才能解开。
需要指出的是,过去一年,俄罗斯在叙利亚拿到的道义分,比其他各方要多,尤其是轻率介入又欲轻易抽身的西方。新的一年,俄罗斯在这方面的趋势很可能延续。普京在最近一次谈到叙利亚局势时重申了俄罗斯的立场:俄介入叙利亚危机,是为了避免叙出现“像利比亚那样的失败国家局面”。这其实正击中西方的虚怯之处:按照西方此前处理叙问题的章法,叙利亚确实很难不成为另一个伊拉克或利比亚。
按照安理会去年底通过的政治解决叙问题决议,叙利亚各派本月25日就将齐集日内瓦开展和谈。政治解决的进程一旦开启,叙利亚人民能否真正决定叙利亚的未来?结果值得期待。无论如何,叙利亚危机如能在2016年迎来转机,对于叙利亚乃至整个世界都是福音。
“伊斯兰国”:
末路狂奔“恶之花”
1月14日,印尼首都雅加达市中心发生多起爆炸事件后,IS(“伊斯兰国”)毫无悬念地认领了此次恐袭。加上12日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爆炸袭击,以及月初在法国巴黎、美国费城、利比亚军营同一天发动的恐袭,IS在倒行逆施的末路上似乎越奔越快,愈走愈远。
2015年,IS在美俄空袭及叙伊政府军的地面进攻下,主战场有所收缩。为缓解主战场压力,IS四处建立外围分支,同时号召中小恐怖组织“归顺”,封官许愿分配“领地”,营造出外线扩张的凶残态势。新年伊始发生在世界各地的暴恐事件,鲜明地体现了IS扩张的这种新特征。比如雅加达恐袭的策划者巴赫鲁姆·纳伊姆,就曾到叙利亚接受培训,返回印尼后成为IS在印尼实施恐怖活动的首脑,并试图成为IS东南亚分支的领导人。
把平民身份的人质斩首并录成视频传播、大批掳掠女性作为性奴、对平民聚居处或公共场所进行恐怖袭击……这些暴行具有最黑暗最原始的反人类特征,一个组织如果以实施此类暴行作为自己的终极目的,其能久乎?我始终毫不怀疑,作为实体组织的IS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作出这样的断言,不需要预言能力。新年伊始,IS对整个和平人类进行无差别攻击的倾向更加明确。在我看来,这种疯狂几乎是自杀性质的,它至少会在战略层面为自己引来更多的敌人。最新的例子是伊斯坦布尔恐袭事件后,土耳其迅速作出反应,称土军方在48小时内对伊叙境内的IS目标发动袭击,共打死200名武装分子。而由于种种原因,土耳其过去在打击IS上并不怎么上心,去年年底还因为击落空袭IS的俄军机而招致俄罗斯的制裁。
有形的IS终将灭亡,无形的呢?我们知道,在世界各地发动袭击的恐怖分子,虽然打着IS的旗号,其实多是本土的“独狼”,亦即那些难以融入主流社会的贫困边缘人群。世界应当反思,IS何以能在全球范围吸引到如此多的追随者?答案是:唯有发展和消除贫困,消除种族歧视与社会孤立,才能最终铲除IS与恐怖主义滋生的土壤。
难民潮:
开门政策遇寒潮
2015年,难民危机吸引世界范围广泛注意的,是一张令人心碎的照片,直抵人心最柔软处。3岁叙利亚难民艾兰之死,换来欧洲难民政策的“松口”。2016年钟声过后不到48小时,又是一名2岁小难民葬身希腊海岸,然而,难民们此时要面对的欧洲,恐怕已无当日温情。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德国科隆跨年夜的性侵事件。调查显示,随着难民数量迅速攀升,德国民众对难民潮的感受从最初的热情逐渐转向冷静,甚至担忧。科隆性侵案发生后更是如此。
如果没有科隆事件呢?答案是,欧洲对难民的“开门政策”一样会面临重压。因为,在此之前,欧洲多国已相继启动针对难民的边境检查机制,欧盟难民分配方案更是早已步履艰难。
对于难民潮,欧洲国家在最初可能多少有点原罪心态,毕竟,是部分欧洲国家追随了美国的错误中东政策,导致中东局势混乱,叙利亚等国的难民问题在近几年才急剧恶化。然而,目前的情况是只有欧洲在为难民问题承担责任,始作俑者轻描淡写的表态令人齿冷。两相比较,尚未从欧债危机中恢复的多数欧洲国家,逐渐对难民关上大门,恐怕会成为政治人物和民众的现实选择。
正如欧委会主席容克在欧洲议会的悲观判断,只要叙利亚战争不结束,利比亚恐怖主义仍在,难民危机还将持续。只有各方携手推动地区政治和解进程,才能消除难民危机的根源。
展望2016,迫于越来越严峻的反恐形势,国际安全的一些传统雷区或将暂时“休眠”,比如,由于需要加强反恐合作,俄美欧在乌克兰危机上对抗烈度会有所减弱;同时,伊核问题修成“正果”,至少在奥巴马任内,美国会管控危机,确保伊核协议如期执行。
但是,也有一些地区安全不稳定因素非减反增,奥巴马在最后一次国情咨文中念兹在兹的是亚太再平衡,全然不顾其可能成为“美国外交史上最大烂尾工程”。体现在行动上,美国从去年开始在南海就小动作不断,新年伊始朝鲜再次核试,美国则乘机在韩国部署B-52战略轰炸机……对于美国的“亚太再平衡”,闻鸡起舞的日本更加令人警惕,今年3月,日本新安保法就将生效,种种迹象表明,日本可能进一步介入南海争端,并可能以政府开发援助为名,增加对菲律宾、越南乃至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的军事支援力度。说的是再平衡,想的是“再失衡”,以便乱中取利。如果美国人的话只能反着听,那么,奥巴马那么在乎的“领导力”,对世界来说并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