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00002版:要闻

九一八事变84周年之际,本报记者走访事变旧址——

松花江上 山河悲怆

  本报记者 肖国强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了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松花江上》(节选)

  一首如泣如诉的《松花江上》,唱出了一代人的耻辱和悲怆。

  这是一个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1931年9月18日。

  这一天,夜晚10时许,位于沈阳郊区柳条湖的南满铁路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爆炸声。

  这场日本关东军蓄意策划的爆炸,宣告了九一八事变的爆发。日本不宣而战,开始了丧心病狂的侵华战争。九一八事变,由此成为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起点,揭开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序幕。

  然而,众所皆知的是,由于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几十万东北军拱手将东北的大好国土让给了日本帝国主义,3000多万东北父老转眼成了亡国奴,承受了长达14年之久的奴役……

  滴血之夜

  “这一次,不仅没有必要把火车炸翻,而且还必须使在满铁线路上驰骋着的列车免受损害。因此事先让工兵作了计算,即使铁轨炸断一小段,遇上正在高速行驶的火车,也还能够通过。根据计算所得的这个安全系数,规定了所需的炸药数量。”

  ——花谷正(九一八事变主谋之一)

  1931年9月18日,星期五,农历八月初七,过几天就是中秋节。秋天的夜晚,一弯明月拂照,大地仿佛也开始了沉睡。然而,一群日本兵的出现,划破了夜的寂静。

  参与策划九一八事变的主谋者之一、日军奉天特务机关辅助官花谷正,战后曾经用诗意般的语言回忆了当年的情景:“18日夜,月近半圆,高粱地黑沉沉的一片;疏星点点,长空欲坠。岛本大队川岛中队的河本末守中尉,以巡查铁路线为名,带领数名部下向柳条湖走去。一面从旁边观察北大营的兵营,一面选了个离兵营约800米往南去的地点,河本亲自把骑兵用的小型炸药安装在铁轨下,并点了火,时间是晚上10点过了,轰的一声炸响,铁轨和枕木都炸飞了……”

  铁轨炸毁之后,日军按照早就写好的“剧本”,当场扔下3具着中国军衣的尸体,反诬是中国军队所为,并以此为借口进攻中国军队,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由此爆发。

  84年后的今天,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馆长助理崔俊国,带领记者来到了博物馆北向500米处的长(春)大(连)铁路附近。“经过学者多年考证最终确认,就在这里,从大连算起404.444公里处,就是当年的爆破点所在地。”他指着不时疾驰而过的列车对记者说。

  绿树成荫,清风徐徐,如今的爆破点所在地,早已不见了当年硝烟踪迹。 (下转第二版)

  (紧接第一版)但对于88岁的孟淑珍老人来说,记忆依然是那样刻骨铭心。

  面对前来采访的本报记者,孟淑珍老人依然记忆犹新:“九一八事变发生的时候,我们家就住在北大营西侧不远的菜园子里。那天夜里,全家人突然被密集的枪炮声从梦中惊醒。父亲带着一家老小,匆匆离家避难。刚一出门,就遇到日本军队的机枪扫射,大姐当场被打死,我的左胳膊被打中……”

  刺骨的痛,连同那个滴血的夜,从此定格在当年只有4岁的孟淑珍的脑海里。84年来,独臂的苦与痛伴随了孟淑珍的一生。

  奇耻大辱

  “高粱叶子青又青,九一八来了日本兵,先占火药库,后占北大营,杀人放火真是凶,中国军队有好几十万,恭恭敬敬让出了沈阳城……”

  ——当年流传的民间小调

  关东军炸毁柳条湖附近的一段铁路后,随即炮轰东北军北大营,攻击沈阳城。

  几个小时之后,日军攻陷了东北军北大营,不足24小时,沈阳全城陷落。仅一个星期,日军侵占了辽吉两省;4个多月后,128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日本国土面积3.5倍的东北全境沦陷。

  令人痛心的是,在九一八事变发生之时,张学良手下的东北军达到44万之众,其中正规军将近27万人,最精锐的17万全部驻守在沈阳城四周。而关东军的兵力,还不到两万人。

  “在敌寡我众的情况下,北大营和沈阳城几乎不战而退。”崔俊国说,这主要是因为国民政府制定了“不抵抗”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而张学良及东北军又执行了这一政策。

  崔俊国一边说,一边领着记者来到了沈阳二台子街道柳林街一栋灰色的老房子跟前。“你看,白洋灰砌缝,青砖铁皮瓦,这就是北大营的老营房。”

  据介绍,北大营原有营房是很大的一片,但历经风风雨雨,北大营老营房如今只剩下两栋半保存较好,约100米长、7.5米宽。抬眼望去,斑驳的老营房墙面上,还有沈阳市有关部门题写的“沈阳市不可移动文物 北大营营房旧址”几个大字。

  就是在这些老营房里,曾经驻守着近7000名全副武装的东北军。然而,在九一八之夜,面对不足800人的日军,他们只能听命于国民政府的“不抵抗”命令,无奈撤离。

  “不抵抗等同于开门揖盗、任人宰割,这是莫大的耻辱。”中国近现代史料学会副会长王建学说,无论是国民政府还是东北军,在事变爆发前都没有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心理和军事准备,战事未开,胜负已定。

  不屈抗争

  “宁儿:母亲对于你没有能尽到教育的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情。母亲因为坚决地做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了。母亲和你在生前是永远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希望你,宁儿啊!赶快成人,来安慰你地下的母亲!我最亲爱的孩子啊!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就用实行来教育你。在你长大成人之后,希望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

  ——赵一曼(时任东北抗日联军第3军第1师第2团政委,1936年8月2日狱中绝笔)

  九一八之夜,东北军得到命令不许抵抗,眼睁睁看着日军杀进来坐以待毙,死伤十分惨重。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耻辱之夜,中国军人仍然打响了反抗日军的第一枪。当夜,北大营驻军620团团长王铁汉在率部撤离时,面对日军的疯狂进攻,忍无可忍,持枪反击,杀出一条血路。在其回忆录中《不抵抗的抵抗》一文里,王铁汉这样写道:“……正在准备撤退的时候,敌人步兵400多人,已向本团第二营开始攻击,我即下令还击,毙伤敌人40余名。就在敌人攻击顿挫之际,忍痛撤出。”

  “王铁汉在九一八之夜国难当头的时刻,毅然违抗上级‘不抵抗’的军令,下令打响了抗日的第一枪。这也是全国抗战的第一枪,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第一枪。”王建学说。

  这一枪,也发出了中国人民抗日救亡的呐喊。

  九一八事变后,中共中央第二天就发表宣言,揭露日本侵略罪行,号召全国民众以民族革命战争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同时,中共中央、中共满洲省委立即作出指示和决议,组织东北人民群众,建立游击队,开展游击战争,支援和联合各抗日组织和军队共同抗日。

  辽河两岸,松花江畔,白山黑水之间,抗日烽火,由此生生不息。

  “杨靖宇牺牲后,残忍的日本侵略军无法理解他为何能够在冰天雪地里长时间被围困、且完全断绝粮食的情况下,顽强坚持战斗。日军将他割头剖腹,发现他的胃里尽是枯草、树皮和棉絮,竟无一粒粮食……”

  在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内,当讲解员讲到抗联英雄杨靖宇的这段事迹时,沈阳建筑大学大二女生武悦被深深震撼住了。而当在博物馆里看到女英雄赵一曼宁死不屈,在就义前留给儿子的最后遗言时,武悦不由得热泪盈眶。“一个年轻的妈妈,为了国家可以作出这么大的牺牲,我们今天还有什么理由不更加奋发努力,建设我们的祖国呢?”她激动地对记者说。

  是的,杨靖宇、赵一曼,还有宁死不降携手投江的八位女战士……行走在九一八纪念馆,耳边听着、眼里看着这些东北抗联战士们的英勇事迹,观众又怎能不为之动容呢?

  历史不会忘记,九一八事变之后,杨靖宇等人创建和领导的东北抗日联军,迅速成为东北抗日游击战争的主要力量。1937年秋,东北抗日联军发展到11个军、3万余人,开辟了东南满、吉东、北满三大游击区,同日伪军进行大小几千次战斗,有力地打击了日本在中国东北的殖民统治,支援和鼓舞了全国抗日救亡运动。荡气回肠的《义勇军进行曲》,正是为白山黑水间燃起的抗日烽火而歌唱。

  历史同样不会忘记,九一八事变之后,一直背负着“不抵抗将军”骂名的张学良,在中国共产党的影响下,在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候,毅然发动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以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为契机,由中国共产党倡导建立的、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得以全面形成,从此,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全体中国人义无反顾投身到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洪流之中。

  从这个意义上说,九一八事变使中华民族进入了最为黑暗的一段历史,但也正是从这一天起,中华民族开启了一段涅槃重生的伟大征程。


浙江日报 要闻 00002 松花江上 山河悲怆 2015-09-19 浙江日报2015-09-1900008 2 2015年09月19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