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茸

　　县委报道组 刘文书 张文燕

　　“鱼鳞云断天凝黛，蠡壳窗稀月逗梭。”这是清代诗人黄景仁 《夜起》诗中所描述的蠡壳窗的光影盛宴，让嘉善天凝镇许金海解读就是：“月光透过薄薄的蠡壳，来回折射，就像跳舞一般，好看得不得了。”

　　蠡壳窗，一种古时手工打磨贝壳制窗的工艺，在近代玻璃大规模生产之后退出市场，已失传百年，直到最近几年的古建筑热潮中才被年逾古稀的许金海和他的侄子朱跃明一天天复苏。

　　蠡壳窗的新生命刚刚开始。

　　失传的蠡壳窗

　　沿着曲折的乡间道路，记者在天凝镇三发村几间厂房里找到了“蠡窗壳工作室”。这几个字歪歪扭扭，是用白灰直接涂写在墙上的。

　　从铁门走进工作室，只见层层叠叠的灰白色、小孩手掌大小的贝壳堆在泡沫箱子里，切割机、剪刀、成捆的竹片，和蠡壳窗本身一样，显得原始而古老。

　　朱跃明将一扇半人高的成品蠡壳窗拿到光下，正好是中午时分，只见原本明媚得有些刺眼的光线透过看起来并不透明、也不清爽的薄薄一层蠡壳窗后，竟然化成了柔和的一片光明，有些让人诧异，仿佛穿越到了雅致的明清时代。

　　定睛一看，会发现每一片贝壳的纹路都不太一样，并不是工业化生产出来的千篇一律的冷冰冰，因此透进来的光线都有了自己的个性。许金海介绍说，以前，窗户上用的是窗纸或窗纱。明清时期，东南沿海一带的浙江、江苏、广东、福建等地出现了用打磨成薄片的蠡壳（贝类的壳）代替窗纸制作成的窗屏，这就是蠡壳窗。

　　和其他材质相比，蠡壳窗比较稳定，不怕水、不变形，坚固耐用，透光不透亮，还能阻隔大部分紫外线，防止家具褪色。但由于造价高，当年只有富裕人家才有实力置办。清代晚期以后，随着玻璃的工业化生产，蠡壳窗屏逐渐被玻璃窗屏所取代，其制作工艺也渐渐失传。

　　在许金海办公室，有一些他走街串巷，从农户家里收集来的蠡壳窗。窗户有大有小，木制的窗框上，窗格的图案各式各样，有规则的方形格，也有不规则横一条、竖一条的格子。各不相同，各有韵味。

　　“好东西，现在要能留下来就好了。”许金海说。简单的一句话，凝聚着许金海这些年的心血。

　　多年潜心研究

　　1938年出生的许金海，几经波折。他出生贫寒，父亲是老窑工。年轻的时候，他通过自身努力，当上了乡砖窑的负责人。上世纪80年代，恰逢嘉善京砖的生产建设热潮，乡砖窑厂变成了古典砖瓦厂，最高峰的时候，镇江、上海、杭州等地的名胜古迹都用许金海烧出来的京砖。

　　因为京砖，许金海也接触了不少古建筑。“20多年来，我跑了全国那么多古迹，发现它们的窗户全是空的，没有蠡壳窗的古建筑是不完整的。”他说。

　　于是，由京砖开始，对古建筑的兴趣，最终化成了许金海对蠡壳窗的满腔热情。他开始了第二次创业。

　　年过古稀，这并不轻松。光挑选贝壳，两人就花了不少功夫。“江苏、上海都打听过。启东一带1吨贝壳要3万元钱，价格太贵。”许金海和朱跃明不断寻找、试验，最后在海南岛的一个渔村发现了这种扁平、透明度好的贝壳，性价比也高，于是两人从海南采购运回1吨半贝壳。

　　经过筛选和初步打磨，贝壳从厚厚的有淤泥的原始状态变成扇形、半个手掌大的白色半透明原片，看似简单，但工序复杂。清洗、去污、打磨、抛光、切割、防腐处理……二十几道工序，许金海和朱跃明一道道默默摸索。

　　花费了好几年时间，他和朱跃明一起，终于把制作蠡壳窗的技术问题解决了。“当时做出一扇蠡壳窗后，马上拿给上海的一批古建筑专家、业内人士看，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有了信心的许金海，在2009年成立了嘉善县古香工业品有限公司。同年，两人为蠡壳窗申请了外观设计、实用新型两项国家专利。

　　原本是享受生活的年纪，但有了蠡壳窗，许金海有了牵挂。一旦空下来，许金海就坐在工作台前，借着灯光，细细挑选贝壳，“除了天然的弧形纹路，那些有明显横纹的都不行，否则拼起来不好看”。

　　有市场才有传承

　　“江南地区只有在周庄、苏州东山和西山的古建筑上还能看到蠡壳窗，其他地方就很少能看到了。蠡壳窗反映了我国古代建筑工程技术的一个发展过程。”在研究蠡壳窗工艺前，许金海咨询了古建修复界许多老朋友，专家们都认为这很有意义应该推广。

　　如今，在许金海的办公室中，一块小黑板上，记录着这几年的寥寥几笔生意：海宁博物馆12扇，扬州某寺庙48平方米，摆件300件……

　　这里面最大的一笔，是由上海阮仪三城市遗产保护基金会定制的300件蠡壳窗摆件工艺品。

　　这件工艺品是一扇小型蠡壳窗的造型，五块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小蠡壳组成了窗户的窗格，底座上面写着“留住乡愁”四个字，这既是基金会对他的肯定，也是对他的支持。

　　“养在深闺”的蠡壳窗，在市场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许金海说，利用之前做京砖的时候留下的资源，自己和许多地方的古建筑相关负责人谈过，但不少古建筑在层层审批的过程中，否决了采用蠡壳窗的想法。

　　蠡壳窗1平方米定价近千元。起初半年内，公司只接到两张订单，额度不大，许金海一下子懵了！大部分贝壳被搁置在厂房。

　　成本高也是一个问题。据估算，同样的面积，用玻璃窗价格在3000元到4000元，用蠡壳窗造价高达2.5万元。

　　眼看年岁渐高，许金海并没有放弃，他甚至请晚辈帮忙在淘宝上开了店，目前还没有成交量。

　　令人欣喜的是，在苏州莲花会所、上海松江高桥镇至德堂、西塘卧龙民居等古建筑中，许金海的蠡壳窗已经有了一席之地。最近，许金海还接到了一家博物馆的订单，制作蠡壳仿古灯。

　　“我们不会放弃的。”记者临走时，许金海再三强调，希望结合蠡壳窗这项传统工艺开发出其他产品，点缀更多建筑，传承古典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