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00018版:美丽乡村·老家

温柔香芋

  特约作者 潘江涛

  秋风起,毛芋熟。

  毛芋外形酷似鸱鸟下蹲,古称“蹲鸱”。香芋是我对毛芋的昵称,颇像饭店里的“香芋仔排”、“香芋扣肉”一样,掺杂着爱屋及乌的心理,叫的人其实不多。要说通俗易懂,还是直呼其毛芋、芋头、芋艿为好。

  在老家磐安,芋头和芋艿都叫“芋”,但实为母子──芋娘下田长出的“子”,叫芋艿。立秋之后,毛芋成熟,掘得的芋娘就是芋头,个头虽说比下种时大了不少,但内在的养分大多已输送给了芋艿,不仅纤维粗糙,而且涩口难咽,通常用来喂猪。

  毛芋喜阴怕旱。山岙里的冷水田,土壤贫瘠,稻作不仅产量低,而且一年一熟不划算,农人便改种毛芋。不想,歪打正着。炎夏季节,长在冷水田里的毛芋,就像躲在空调房里一样,衣食无忧,郁郁葱葱。

  “夕雨红榴拆,新秋绿芋肥。”肥硕的芋梗虽有绿荷的光鲜,却无绿荷的娇艳,不懂炫耀,更不会招蜂引蝶。收获时节,芋梗要么用来肥田,要么被人丢弃。然而,家母勤勉,一一捡拾回家,细细地扯去外围的老梗,再把雪白粉嫩的梗芯切段,入沸水汆一汆,晒干了便是农家一宝──芋梗干。食用时,冷水复发,或炖或炒,既有霉干菜的方便,又有霉干菜不具有的淡雅。

  “芋梗炖青豆”是金华汤溪名馔。所用的芋梗是腌过的,类若咸菜。烹制时,用砂锅先把排骨煮一煮,撇去浮沫;再加蒜瓣、碎姜、白椒和青豆同煮。一俟汤滚,加入洗过的芋梗。上桌前,剜一匙熟猪油,撒一撮细葱花。

  记得鲁迅的《藤野先生》曾提到日本的“芋梗汤”,只因先生没有详述具体做法,我们也就无从得知其滋味。想想,是否也有汤溪“芋梗炖青豆”那般鲜美?

  毛芋的表皮毛茸茸的。食用时要用破瓷片一个一个地刮擦。刮久了,手上会黏上“奶汁”,过敏者,奇痒难忍。还好,早在春秋时代,擅长烹饪的易牙通过多次实践,找到了解痒办法:在刮擦毛芋之前先咬一口,嚼一嚼,就不会再痒了。

  此法是否灵验?虽不曾尝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毛芋不像番薯可以生吃。倘若生嚼毛芋,嘴巴会像吃了毛毛虫似的难受。

  毛芋外表丑陋邋遢而内里白净,烀熟之后即为香芋──剥去外皮,用砂糖、酱油蘸着吃,简直妙不可言。据说,此乃蒋介石的最爱。因为老蒋牙齿不好,还患有胃病,而香芋既易于咀嚼,又不费牙,还能健胃,一举二得。而且,香芋纤维细腻,即便蘸了酱油,也仅仅染红了外表,渗不到本质里去。民谚亦说“香芋抵粽”,实不诬也。

  自古以来,毛芋便是庶民主食。早在唐代,史书便有“饥不饥,蜀有蹲鸱”之说,意指四川一带的百姓,在粮食歉收的年节,以食用毛芋来救饥。苏东坡被贬岭南,困顿中仍不忘书写料理毛芋方法。他在《记惠州土芋》中说:芋去皮,用湿纸包住煮食,“松而腻,乃能益气充肌。”

  毛芋作蔬,人见人爱。磐安湖滨酒店有一款“葱油香芋泥”, 口感像晶莹剔透、浓稠细滑的莲藕膏,淡淡咸香的油葱味,反而更加凸现芋泥的香甜。而烹制技法简单明了:将煮熟凉透的毛芋捣成泥状,以熟猪油煸炒新鲜肉末,倒入用温水调制的盐、料酒、胡椒粉等混合佐料,再调匀芋泥和葱花。

  金华人通常用芋饺之类的点心招待客人。芋饺之馅和饺子差不多,但个头比饺子小,口感上也比饺子细腻、糯软、嫩滑。

  毛芋还是乡间馈赠结缘的礼物。“吃了芋头,来年处处遇朋友!”


浙江日报 美丽乡村·老家 00018 温柔香芋 2014-10-21 3607678 2 2014年10月21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