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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3版:人文

许江“东方葵”艺术展国庆亮相国家博物馆

葵园:大地的精神史诗

  本报记者 王婷 通讯员 金晓依

  东方葵,是许江多年艺术生涯的集中展现,是一曲深沉奇崛凝固的哀歌,也是一首葵园大地上的精神史诗,这哀歌或史诗所呈现的,是革命与后革命纠结着的历史境域中,“向阳花开”的一代人集体命运的曲折与展开。

  9月28日至11月8日,“东方葵”许江艺术展将亮相中国国家博物馆,展出“葵园”主题的大型油画作品近50幅、系列水彩作品百余件,以及首次在国内展出的大型雕塑《共生》,80%的作品为首次展出的许江新作。本报记者独家专访许江,带你一起聆听那一阕“葵”的长歌。

  1968年秋,13岁的许江跟着家人从福州下放到沙县。临走,美术老师摸出一把崭新的铅笔塞进许江的手里:“你将来可能就是要学画了,这是一门手艺,学会了就能生存。”

  带着老师的赠言和那捆铅笔,许江开始了他与众不同的学画之路。

  18岁的时候,许江自己也成了老师——同时教3个山乡小学的民办教师,他要给一年级到五年级的所有学生上课。每次跋涉2小时去教书的路上,许江都会带着水彩在半路上画云……

  现在的许江,已是中国美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浙江省文联主席、省美协主席,誉满画坛。

  不管身份如何变化,生于上世纪50年代,“向阳花开”的特殊一代,许江,始终是其中一分子。

  这是怎样的一代人?那种生命的况味沉淀了这么多年,一点没有淡去,反而愈来愈浓。他们历经的断层和磨难,他们一路走来的价值观,还有其他许多,慢慢地,在许江笔下凝聚成一种意象——葵。

  10年前,许江开始画葵。8年前,许江在中国美术馆第一次举办了有关“葵”的展览。打那以后,几乎每一年,许江都会办一场与“葵”有关的展。

  “画葵,就是画向阳花开的我们这一代人”,他要通过“葵”,一个曾经浸泡着青春记忆的意象,来记录,来发问,来抒怀。

  【壹】 秋葵

  葵的生命,有“一万”的苦味,有命运的喟叹,更有传奇的色彩

  就是这个时节,秋季。在许江眼里,秋是属于葵的季节。

  许江不画夏葵,画秋葵,不画嫩葵,画老葵。

  因为秋葵,略带着苦味,面对苍茫大地傲然挺立,才是他心中的葵园。

  清代周颐说过:“吾观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之外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许江对此心有戚戚,一边是一往情深,一边是万不得已,这正是他们这一代人的生命经验。

  “我们对生命对自然有着一种一往情深,是为‘一’;又有对四季轮替对人生苦短万般无奈万不得已的感叹,是为‘万’。我们这一代人都有这种‘一’和‘万’的交叠和感动,我把这叫做‘一万精神’。”许江的秋葵里有种苦味,“一万”的苦味。苦一旦呈现出来,迅即超越了苦,有了自省,有了自强,便成了一种甜。

  “我们这一代人是被三趟火车裹挟的一代人。”4个月前,许江在中国美院毕业典礼上感慨,这一代的青春十年浓缩在三次远行中,这是三次共同的命运迁徙,也是他笔下秋葵的底色。

  “第一次是1966年的大串联,数以百万计的红卫兵拥向北京。那一年我11岁,也乘着这股浪潮,北上上海,绕道南京和扬州,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远游。”

  “第二次是1967年开始的‘上山下乡’,数以千万计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到边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是影响一代人的迁徙,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的青春磨炼。那段生活充满辛酸,也充满传奇。”

  “第三次是1978年,恢复高考招生,百万大学生乘着火车奔赴学校。那一年的火车同样拥挤,却又格外欢快,因为一个新的人生、新的时代从车厢里开始。”

  在许江的葵园,人们看到了秋葵面对命运迁徙的喟叹。评论家孙歌说:“许江画的葵杆是最生动的。不管在什么地方,他的葵杆始终是直的。在寒风中竖立的葵杆,千万万朵,交错着,扶持着,那是真正的葵的生命。”孙歌看到了深厚的记忆,因为,他也是同样经历过三次命运迁徙的那一代人。

  【贰】 葵峦

  葵的生命,是一代人的生命塑造

  8年前的许江画葵园,略带伤感的秋葵园里,流淌着对岁月流逝的感伤。看那时“葵园十二景”的命名就能感受到:“西风瘦”、“花田错”、“水云间”、“安公子”……那好像是传统的词牌,忧郁唯美,仔细琢磨,又不是那词牌,就在这种似是而非间,传达出传统的滋味。

  而这一次,“东方葵”带着“强”劲而来。

  “我在葵中塑造着我们这一代人持续的生命况味。画葵就是画我自己,画葵就是在画我们这一代人的生命成长。葵的生命成长中,有我们这一代人自己的生命塑造。”

  与8年前不同,这一次许江带来的“东方葵”蔓延在骨架上,100多个葵被绑在一起,共同成长。那种带着生命内涵的表情,那种内在的“强”,是前所未有的。

  “我们这一代人再也不是当年在无望的田野里被放牧的葵,我们正在主动追求生命的意义,正在营造这个国家。”许江的“东方葵”仿佛获得了某种涅槃后的力量,“我们生命的成长和这个国家的成长交叠在一起,我们在这个国家的每一次成长中都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力量。这种主动性的力量,我一定要把它呈现在葵里。”

  骨架上的群葵,无论重峦叠嶂般的葵峰,还是层层叠叠的葵峦,都有一种群体性的独特力量和生命的况貌,迸发出生命的追求,激荡出生命的品格。

  在“东方葵”即将呈现的几张大画里,葵本身宛如一座山峦,蔓生、交错、叠压、生长——从曾经生长的大地上拔起,葵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挺立空间,那姿势,是完完全全直立的。

  在这里,悬置与逃脱,挤压与生长,压抑与解放,自乐与孤独,形成了某种可见的真实的挣扎,这是生命真正的痕迹。“我们可以看到像金塔一样矗起的葵塔,像波涛一样涌动的葵峰,像飞瀑一样交错的葵屏,像山壑一样叠压交叠的葵峦,像壮士一样列队的葵阵……这些群葵仿佛在出演某个剧目,压抑和解放,不断形成错峰,生命的挣扎,就在其中。”许江描摹着。

  这样的葵,不仅那代人能懂,葵的表情里蕴含着生命的呼喊,很多人都听见了。生于70年代的高士明就这样解语葵花:“向阳花开,这是中国历史上独特的一代,是当代人中独特的一群。从画面上,从歌声里,我们都可以明确地分辨出这一代人的气息。葵花承载着他们共同的生命经历和精神气质,葵是他们体内最难以消化的部分,是情意结,是集体性自我,它承载着共同的历史、人间岁月和命运。”

  【叁】 群葵

  葵的生命,是沧桑,是继承,是振兴,是真实的成长

  去年是中国美院建校85周年,在西湖涌金门,许江的128盏葵灯绽放于西湖之上,“从涌金门对望过去就是我们当年学校的校址,128盏葵灯带着我们对先驱的敬仰立在那里,形成一个方阵祭奠先贤。”许江手指着远方,“在这里,我们依稀可见黄宾虹、潘天寿等先生登上中国历史天幕上的背影,我被这代人的悲情感动,我内心的诗性被他们点亮,这才有了这128盏葵灯,也才有了说不完的葵的故事……”

  许江找到了历史性的东西,那就是“葵园大地”。“如果我不画葵,我并不可能确知我们这一代人的生命况味,我们的群体性和沧桑和担当和断层和继承,我们所经历的社会的大起大落,我们的成长和整个中国的振兴叠合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通过葵的绘画,许江看到了这样的真实成长。

  于是,有了这样的作品——140多个葵头,努力挤压着要探出头,像铁一样,像血一样涌动,形成一个整体的大势,绘画的千百次挥洒,将生命深层的信息,那些最难消化的东西,最纠结的东西,传扬出来了,形成了群葵的大势。

  大势当中有一种长歌,有一种呐喊传递出来,使观者都成为同群,那就是一代人的精神图像。

  那种图画里的喧嚣,那种生命的呼喊,激荡而成一种古老的悠长的音调,恍若一曲深层凝固的长歌,既让我们荡气回肠,又让我们沉吟默望,这就是——来自东方的葵。


浙江日报 人文 00013 葵园:大地的精神史诗 2014-09-23 3627534 2 2014年09月23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