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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5版:人文·社会万象

45岁以上占总数近八成

护工:被青春遗忘的职业

  记者 丁谨之

  在医院,忙碌着这样一群人:他们不会无影灯下的起死回生术,他们不懂“望闻问切”中的玄机,他们不是白衣天使,也从未赢得过鲜花锦旗的赞誉。他们的名字叫“护工”。

  日复一日,他们用轻柔的手法为卧床的病人翻身、擦洗;他们陪护在病床前,轻声地读报纸、讲故事;他们换尿盆、擦痰迹,给予病人连亲生儿女都难企及的关爱。可是,当他们的双鬓渐渐斑白,谁来接替他们的岗位,用温暖的双手和爱心抚慰病人的伤痛?

  彻夜陪护难合眼

  清晨5时30分,天微微亮起。整夜守候在病床前的护工程淑玉打起精神,开始准备工作。她轻手轻脚地打来一盆热水,开始为病人翻身、擦洗。“来,阿姨,我们抬抬胳膊。”只见她动作轻柔,仿佛对待自己的亲人。“每天第一件和最后一件事,都是给病人擦洗,身上干净了,他们心情也好些。”程淑玉笑着说。忙完了这些事,她打来热腾腾的早饭,一勺勺喂到病人嘴里。直到7时许,她才空下来,自己扒上一口饭。

  陪护病人,绝非轻松的工作。他们是病人的“贴身保姆”,还要照看点滴、翻身、叩背。查房结束后,病人开始挂点滴,程淑玉陪在床边,不时仰头看看输液袋的余量,以便到时按铃提醒护士。每过两个小时,她还要按照护理褥疮的要求,为病人翻身。

  脑梗、气切、偏瘫等卧床病人,是护工们主要的陪护对象,其中最费精力的当属脑神经受创的病人。胃管、尿管、引流管、氧气管、输液管……为了防止躁动不安的病人拔管,护工们只能目不转睛地守护在旁。“他们控制不了自己,我只能整晚整晚地不睡,扶着病人的手。”虽然好心的家属常在上半夜替换护工照看,但程淑玉的眼中仍布满了血丝,“就盼着能眯一小会儿,哪怕三五分钟都行。”

  冷嘲热讽常受责

  早在1995年,祖籍安徽黄山的程淑玉就入了护工这行,但每当有人问起自己的工作,她总是回答说,“在外做点小生意。”程淑玉不是故意撒谎,只是很多人对护工工作的指指点点,让她很难堪。“他们总说我是伺候人的下等人,干活就是帮别人擦屁股。”

  在泌尿外科工作的护工赵荣贵坦言,“我们的工作就是脏、苦、累,但看护病人是我们的职责!”植物人意识全失,清理满床的大小便是护工们的基本功。遇上便秘的病人,他们就带上口罩和一次性手套,一点点把粪便抠出来。“这份活,亲生儿女都不愿意干呢。”

  最让赵荣贵记忆深刻的是曾照料过的一位重度烧伤病人,打开白色纱布,伤处惨不忍睹。“皮肤有黑的、红的、绿的,还有黄色的血水,闻着那股子腥臭味,旁人马上就吐了。”老赵不嫌脏臭,日日细心地为他擦洗。

  如此辛劳的工作,有时却连病人家属也不理解。“有些家属对我们说,他已经给了钱,我们必须24小时不合眼。”老赵有些愤愤不平,“我们也是正常人,怎么能这样连轴转。”

  脏活、累活都不怕,护工们渴望大众能摘下看待他们的有色眼镜,让这个职业得到理解和尊重。

  一线护工鬓已白

  程淑玉1963年出生,赵荣贵也已年过五旬,他们就职的嘉兴市第一医院共有在编护工85人,年龄分布在45至55岁,最大的已60岁。“60岁的照看80岁”,这样的护工现状,在杭州、宁波、舟山等地普遍存在。据调查,全国45岁以上的护工群体占总数的78%以上。

  “您会让自己孩子再干这一行吗?”面对记者的提问,程淑玉和赵荣贵异口同声地回答说,“他们怎么干得了!”多年前,程淑玉曾带着亲戚家的媳妇和女儿一起去北京当护工。没想到只干了两天,年轻的小辈就逃回了老家。“都是独生子女,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在家父母娇惯着,照顾不了别人。”此后,程淑玉再也没有让年轻人跟着她打这份工。

  老赵的女儿也没有选择“子承父业”。老赵告诉记者,干一行懂一行,深知护工这行辛酸的他,也舍不得让女儿再受这样的苦。

  没有固定休息日的高强度工作,每月3000余元的收入,更让年轻人把护工排除在候选职业之外。石秀云是上海某护工公司嘉兴分公司项目经理,负责该公司在嘉兴地区的护工招聘、培训、管理等工作。招聘中遇到年轻人,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如果年轻人能吃苦、不怕脏、性格好,我当然欢迎。但是目前基本没有年轻人应聘,大多都是40岁以上的中年人。”随着中国步入老龄化社会,养老问题日益凸显,护工的需求量不断增大。“我不敢想象,等老赵他们都干不动了,谁来干这一行?”


浙江日报 人文·社会万象 00015 护工:被青春遗忘的职业 2014-09-23 3627004 2 2014年09月23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