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鸡子馃,
油煎包的翘楚
特约作者 潘江涛
朋友问我:“金华有8只饼,你品过几只?”我以吃货自居,一般不会错过。但掰着手指数去,独独少了兰溪,不由得反问:“兰溪有吗?” “有。鸡子馃。”
把馃说成饼,兰溪人可能会有异议。大多饼食扁而平、大而薄;馃食外形小巧,立体感强。但名称仅是个符号,就像馅料相同、制法相仿的油煎包,兰溪叫鸡子馃,到浦江就叫鸡蛋麦饼。
小吃的生命力是由色香味形决定的。浦江饼与兰溪馃到底哪个更好?倘若请浦江人来评判,饼不一定输给馃。但公允地说,兰溪鸡子馃还是蛮有特色的。
吃货们大多想透过美食来了解一方水土一方人,甚至顿悟出“美食历史论”:有美食的地方,过去的生活一定安逸富足,人们有充足的时间和雅兴来发明美食,创造美食文化。而饮食粗糙的地方,社会一定动荡不安,或经常遭受战乱,或风也不调、雨也不顺。
“日对千帆竞发,夜照万户明灯。”兰溪凭借千年商埠之利,自古繁华。粽子、印馃、麻糍、油烤、饺子、角带酥、刀切面、手拉面等等小吃店,遍布大街小巷。然而,风水轮流转。当兰溪人羞于以“小小金华府,大大兰溪市”来调侃现实生活时,鸡子馃才得以脱颖而出,成为“四大名吃”之首(凤凰蛋、馄饨面、豆腐汤团)。
名吃与名人一样,都是有身价的。鸡子馃形美馅足,比大众饼食敦实,早些年吃得起的兰溪人并不多,说得清历史渊源的就更少。好在上世纪80年代版的《兰溪市志》有“鸡子馃”的条目和少量词解,及至鸡子馃名传金华、杭州等地,有好事者就开始为它寻根问祖、树碑立传了。
馋是一枝花。李渔是兰溪的骄傲,有《闲情偶寄》遗世。鸡子馃是否真与李渔有关,我不敢妄断,更没兴趣评说。只是,李渔是个爱弄文字的美食家,也许是鸡子馃吃多了,没把心思花在文字上,居然在几百万字的著作中偏偏疏漏了“鸡子馃”!
不过,倘若追根溯源,民国时期已有鸡子馃的文字记载——兰溪庙前街的小徽州鸡子馃和卸富癞头鸡子馃,经营有方,生意兴隆。前不久,我去兰溪拜访“钱塘江抒怀”采风团的师长,偶得一册《风雅兰溪》,里头恰有篇介绍“卸富癞头鸡子馃”(姚迟)的短文,让我记住了卸富鸡子馃的与众不同──用“烤”,而非“煎”。两者口味虽说差不多,但烤的火候要求更高。
时移世易。即便是油煎的鸡子馃,名气之响也已今非昔比,除了人人都买得起吃以外,有一个人是绝对绕不过去的。他既不是小徽州也不是卸富,而是朱兰庆。
据说,兰庆之母原是某单位食堂职工,擅做鸡子馃。当年,在夜宵摊上,母亲做,儿子煎,生意井然有序。母亲很少说话,而儿子朱兰庆总是一张笑脸迎客。
无巧不成书。“兰庆”的土话与“兰溪”谐音。一说到鸡子馃,人们就想到兰溪;一说起兰溪,就像在叫“兰庆”。兰庆的生意要想不火,还真有些难。首届兰溪美食节,朱兰庆的摊位从开锅到熄火始终排着长队。
兰庆爱玩DV,有些以鸡子馃为题材的片子还上了央视。如今,“兰庆鸡子馃”已成功注册商标,俨然是兰溪鸡子馃的鼻祖了。
人的吃喝少不了一定的环境。但品尝小吃的最佳地点非街头莫属,因为民间小吃是一种俗文化,街头嘈杂的气氛更能增加情趣,如移至宾馆,反觉别扭。朱兰庆的店面由小变大、由土变洋,还开起了连锁店,到底是好是孬,众说纷纭。
还好,鸡子馃是油煎包中的翘楚,再怎么变,内质还是瓷实的──以剁碎的五花肉铺底,一大把葱花和加了佐料的蛋液。皮面是手工擀成的,薄得青葱若隐若现,其状颇像小姑娘的嫩拳,粉粉的透出点点青筋。
鸡子馃宜现包现煎──通体金黄,又脆又香,十分馋人。怕太干的话,也可叫一碗清粥送之。不过,我更喜欢用两个美食趣闻来助餐。
当年,马可波罗来到中国,一下便被宁波汤团的美味征服,但弄不明白,宁波人是如何将这甜甜的芝麻糖馅装入汤团的呢?此乃趣闻一。趣闻二是关于比萨饼的来历的。某意大利商人在中国吃到馅饼,觉得好吃,回去后也想做,只可惜忘了问如何填馅。无奈,他只好将馅料在饼子上面一铺了事。
中华料理博大精深,此等雕虫小技也只能骗骗不懂行的老外。就像兰溪鸡子馃,恐怕三岁小孩都知晓是两次成型的。前一次包裹时,蛋液是不灌入馃内的。等馃入鏊两面稍烤,皮面有些“挺”了,才用尖头筷子拨开一个口子。葱是中空的,相互之间也有空隙,注入的蛋液(每馃一蛋)就存留在这些间隙里──遇热凝结,裂口自然闭合。此时,再用排笔在馃外刷一刷熟植物油,而馃内有肥肉熬出的猪油,两油共炙,咝咝有声。
倘若有人忌葱,也可将葱换作青菜。兰溪地灵人杰,不仅有李渔,还有黄大仙。就像“三月青”,即便炒得再熟,照样碧绿生青,故名“大仙菜”。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自己忌葱,鸡子馃为何不与黄大仙攀攀亲,既可以不让李渔难堪,还能沾染一些“仙气”,岂不两全其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