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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8版:美丽乡村·灶头边的村庄

核心提示:味觉的记忆是属于故乡的,不过,时代在变,美食也会变。从家乡的嵌糕里,我看到一代代人生活和奋斗的轨迹,它的变化,也正是家乡走向新时代,走入更加广阔未来的希望。

嵌糕,一抹最快乐的味道

  我离开家乡已经十余年了,一开始,父亲每从家乡来,我和姐姐都会求他带几桶嵌糕,以至于后来,嵌糕成了父亲的“头等行李”,也隐隐成了我们对故乡,最强烈的念想。

  来杭的那天,父亲一早就会去街上买嵌糕,用保温袋稳稳地装上,三四个小时的路程,拿到我们手上,竟还是热的。

  嵌糕的美味,不足与外人道。家乡话里,我们叫它“gie gao”,我总是固执地认为,这种乡音翻译成普通话,已经别扭到失了原味;而且,不是温黄平原上长大的人,也很难理解年糕的这种奇特吃法。

  多年来,在外地不断会遇到老乡,说起嵌糕,彼此仍是一往情深的样子。作家古清生说得好,“在童年喜欢上的口味,再难以改变,那种味道的记忆,很难从心灵中被格式化掉。所以,味觉是故乡给出门人装置的终生的味道识别系统,带着这个识别系统,人们在饭桌上就很容易地分辨出是故乡还是异乡。”

  味觉的记忆是属于故乡的。那初始的味道,是一生中最快乐的味道。

【一】 尚书坊,贪吃街,文化桥——

没有嵌糕不成店

  温岭的街头巷尾,嵌糕店是随处可见的。但真要说起来,老温岭人必会推荐尚书坊、贪吃街、文化桥。

  郑敏方、陈丽芬夫妇,在尚书坊开嵌糕店已经25年了。小店没牌子,却远近闻名。大凡成名之后都需个叫法,方便口口相传,乡亲们便赠以“白眼嵌糕”(白眼:眼白过多或眼珠上翻的意思)或是“乾头嵌糕”(乾头:音译,意为头歪着)的称号——这种看似带点侮辱性的称谓,在乡里乡亲的语境里,却是另一番亲切和戏谑。

  从最初摆摊的1990年至今,20多年来,尚书坊所在的县前街几经变迁,郑敏方的嵌糕店也数易其地。

  “最早是在牌坊下摆路边摊。”在县前街55号店里,郑敏方飞快地搓糕、抓菜,恍如回到了当年创业伊始的摊头。那是改革开放初期,市场经济正火热兴起的时候,整个城市的空气里,似乎都充斥着下海经商的火热激情,头脑灵活的温岭人,开始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当时全温岭办厂的还没几家,都是从那时候开始活跃起来的。”他记得,如今在温岭鼎鼎有名的中马集团,当时还是嵌糕摊斜对面的小门面。

  郑敏方夫妇从饮食商店下岗后,就在县前街与人民路路口摆起了嵌糕摊,“当时还是温岭县,老县政府就在北边300多米处。”这里是温岭老城区最中心的位置,牌坊下面还是光滑平整的石板路。踩着石板路到这里买嵌糕,已经成了不少温岭人的童年记忆。

  一毛、两毛一桶的嵌糕一卖就是七八年。大约1997年,夫妇俩终于在人民西路租到了一间20平方米的店面,不必再“打游击”。

  也是那段时间,温岭的旧城改造和扩城运动火热进行。“原先县前街上全是一、二层高的老房子,我租店面的时候,店旁边的人民路有一段街面的老房子已经开始拆了。”随后的2000年开始,县前街开始大规模改造,几乎所有老房子全部推平拆除,开始建造钢筋混凝土的新房。

  从嵌糕店前的人流中,郑敏方隐约觉察到了城市的变化。“这个区域似乎没有以前这么闹猛,不再是市中心了。”不仅如此,身边人的造富传奇接二连三地上演着,“有点本事的人,都办厂经商赚到了钱。”2006年搬入现在这个店面后,这种感觉也更加强烈,光是县前街上,就走出去不少大老板。

  郑敏方夫妇仍然坚守着这个老行当。每天凌晨2点起床,开始搓米粉、炊年糕,然后用石臼一锤一锤地捣韧,这个过程一般持续1小时10分钟,做出一天所需的约80斤年糕。3点钟开始则是卤肉时间,讲究口味的温岭人,对加入嵌糕的肉,要求越来越高,不仅要香浓,而且要肥瘦适中,卤肉的汤更是嵌糕必不可少的佐料。剩下的时间,夫妇俩则忙着炒制各种馅料。

  “5点多就开门了,七八点钟生意最好,一直到12点以后才开始冷清下来。”20多年来,郑敏方的作息一直是这样,只有下午才是夫妇俩休息的时间。给我留联系方式时,老郑还特意交代,“下午2点钟以后,千万不要打电话。”

  邻居们喜欢这里的味道,也放心这里公道。箬横人王大斌就住在附近,他几乎每天中午都会来吃上一桶年糕,外加一碗豆面碎,“味道好,价格也便宜,吃了四五年都已经成习惯了。”老郑说,这样的老客户非常多,甚至每天光顾的时间都不会差太多。

  只是,做了一辈子的嵌糕,郑敏方却觉得累了。“女儿已经毕业了,在仙居工作,等她成家了,我们就改行。”老郑今年50岁,他想赶在退休前完成自己的另一个梦想:把祖传的烧咸饼重新做起来。

  烧咸饼是种空心的麦饼,里面加入粉蒸肉等馅料,外面再裹上芝麻,是温岭另一种民间小吃。“我家从爷爷开始就做烧咸饼,有祖传的手艺。”郑敏方说,现在温岭已经很难找到正宗的烧咸饼,他要把这项手艺传承下去。

【二】 淘宝,邮寄,捎带——

行走江湖“年度糕”

  君自故乡来,应捎家乡食。

  离家千里的游子,对于故乡美食的这份念想,当真是小视不得的。

  周云琪早些年在上海做生意,常年不回家,“我小时候是吃嵌糕长大的,在外多年,常常想念温岭的嵌糕。”虽然上海也有类似的小吃,但是明显没有家乡的味道正宗。回到温岭后,周云琪就想着要把嵌糕放网上来卖,让在外地的温岭人也能吃到地道的嵌糕。

  “我开始做的时候,整个淘宝卖嵌糕就我一家。”周云琪说。一直以来,嵌糕都是店铺现做,趁热就吃,很难保存。周云琪刚开始在网上卖嵌糕时,只能送到附近县市,生意并不怎么好。

  去年开始,周云琪购进一台真空包装设备,将做好的嵌糕真空包装,延长保鲜期,“收到嵌糕后,只要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就行,味道基本不变。”

  慢慢的,网购嵌糕的客户逐渐多了起来。网上售卖的嵌糕价格在10元至30元不等,根据顾客需要,还可以加大肠、猪肉等。周云琪说,他的顾客遍布绍兴、杭州、武汉、广州等地,大多是在外的温岭人。

  在外地温岭人当中,名气最大的或许是另一家嵌糕店:老车站旁的“年度糕”。老板陈决林做了很多的尝试,目的就是让更多在外的温岭人,能够吃到地道的家乡味道。

  “七八年前我就注册了这个商标。”陈决林本来是个教师,辞职下海后,一直从事食品行业。“年度糕”的名字,让本地人见了不禁莞尔——“年度”在本地的方言里,是傻子的意思。

  陈决林的店面不大,但外面贴满了“年度糕”的牌子,甚至停在门前的私家车,车身上也满是广告。让“年度糕”成名的,不是讨巧的名字,而是其标准化的尝试。

  4年前,陈决林开始酝酿嵌糕连锁生意。他在南泉一期工业区里,租下10间房子,准备建“中心厨房”:从馅料的洗、切、配,到年糕的制作工艺,全部进行标准化生产,“先在中心厨房里加工成半成品,然后送到门店卖。”

  甚至,陈决林还专门找了磨具厂、机械厂,制作自动揉糕机,“机器先把年糕团压成薄片,馅料自动搭配进去,然后机器再把嵌糕包出来。”但是,这种“机做”的嵌糕,因为年糕口感不足,最后被迫作罢。

  现在的“年度糕”,虽然称不上完全的标准化,却也是尽量往规范上靠:改进后的揉糕机揉出来的年糕皮厚薄适中,加上馅料后,不再像传统门店用塑料袋装,而是裹上一张印有“年度糕”商标的纸袋,纸带上贴上这款嵌糕的名称以及价格,肉汤也另外装入一个封闭的塑料小盒子。看上去有点像国外快餐的做法。

  “这其实是为了外带和快递方便。”陈决林说,这些嵌糕包好后,用真空包装机打包,放入冰箱冷藏,“快递员来了之后,装入泡沫箱就能快递出去,几天时间都没问题。”

  每天,快递员都会往这里跑一次。“每到节假日,生意就特别好,很多人过完节离开温岭时,都要带一些走。去年国庆节期间,寄出去起码三四千桶。”陈决林说,不仅如此,在重庆、云南等地,还有一些在外的温岭人,长期要求他供应,“重庆批发市场一个叫潘连芬的温岭人,每周都要,最多一次寄了80个。”

  最近,陈决林不断打听着杭州四季青服装市场附近的店铺情况,“那里聚集着大量的台州人,我想让他们也能吃到家乡的美食。”陈决林说,如果可以,他要在杭州开上起码30家温岭嵌糕店。

  时代在变,家乡的美食也在变。不久前,曾有过一场关于嵌糕是否卫生的争论。温岭嵌糕大多手工操作,卖糕人的手和糕团直接接触,而且卖糕人通常不带厨师帽,头发、汗水掉落下来也是难免;还有一些甚至一边揉糕,一边收钱找钱。尽管这些“不卫生”现象,阻挡不了温岭人对嵌糕的喜爱,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陈决林们标准化、网络化的尝试,正是家乡美食走向新时代,走入更加广阔未来的希望。


浙江日报 美丽乡村·灶头边的村庄 00018 嵌糕,一抹最快乐的味道 2014-04-22 浙江日报2014-04-2200010;浙江日报2014-04-2200012;3441306 2 2014年04月22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