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化时代戏剧何为
鲁承临
后现代主义对于碎片化生存的描述在以手机平板为代表的移动终端大行其道的今天变得愈加鲜活。都市人类生存的时间与空间进一步地被碎片化,涣散化,无根化。相应地,主体成为各类媒介撕扯、争夺的战场,其自身亦异化为一个个媒介网络的节点,成为不断接收和发送信息的工具。
碎片化在分化时空的同时,亦大大增加空间中原子相互碰撞的概率,无序游荡着的潜在受众们由此会自发形成块状化的团体。他们固然不会对自身之外的讯息感兴趣,对于关乎所有人切身利益的公共事务形成冷漠,但他们也会形成一个个紧密的小圈子,小空间,形成社会关系中的一个个块状力量。而这样的块状力量不仅嵌套在各种无形的空间中,难以显现泾渭分明的边界,而且更加具有生命力,无法被轻易打散。在工业化时代被大众传媒剥夺了介质功能的传统艺术在新媒体时代重新觅得了生机。
随着技术不断改头换面的“新戏剧”此时完全可能扮演引领这些碎片的介质。过去的人们借助艺术摆脱时间与空间的束缚,今天的艺术则成为了帮助他们重返时间与空间的媒介。在人类与计算机互动的历史中我们已经经历了从大型中央计算机到个人微型计算机,而即将经历从个人便携终端重新向网络云端统一的过程。那么相似地,媒介的发展也很可能从碎片化向各自云端汇聚,戏剧可以成为边缘地带的一片云。
当然,只要是真正的艺术,一定能扮演凝结碎片的介质。而剧场艺术的特别之处仍然在于其与碎片式个人审美的不协调以及与实体空间的不可分割。甚至可以说,剧场艺术抵制了新媒体时代的碎片化,并与之形成对立和反抗,是与数字化最不妥协的艺术形态。在数字化生存主宰现代人类基本生存方式的当下,在真实都需要通过符号来得以传播的时代 ,戏剧成为数字化难以攻克的堡垒。当人们已经习惯于在网络空间流连于影视、音乐、文学等各种艺术形式的时候,戏剧保持着与这种虚拟化倾向的距离和拒绝被同化的姿态。年轻一代也许会通过网络戏剧认识戏剧,但这只是他们进入经典的窗口,只有实体剧院才是戏剧真正的殿堂。都市中剧院的存在客观上保存了实体空间的最后意义,成为抵抗实体空间同质化、空心化的重要力量。在生活空间都市化和虚拟化的影响下,人类的实体生存空间褪变为以各式摩天大楼为标志的实践消费主义的场所,剧院的存在成为这些单调复制品中不多的亮色。只有在这样的空间中,我们还能找到实体空间原本应有的生机和活力。
历史究竟往哪个方向发展,有待更多的数据分析与理论研究来探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就宣判戏剧的死刑尚言之过早。我们或许还可以更乐观地说,艺术虽然终结,但并没有死去。它随时可能在任意一个时空的节点复活,唤醒艺术的精神,继续艺术的仪式。传统的艺术成为永恒的定格,它不再发展,但并不意味着它停止了呼吸。它从过去的宣扬和教化的功能转变为一种媒质的存在,串联起新媒体时代的无限时空中的一些碎片,重新形成一些凝聚块状的向心力。在新媒体浩瀚的时空中,戏剧的存在,可以是耀眼的一颗。 (作者是暨南大学中文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