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国农村改革35周年。35年来，浙江农村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起步，发展多种经营，开办社队及乡镇企业、创建专业市场，到一村一品、一乡一业的块状经济、县域经济，再到现在的小城镇建设、美丽乡村建设、城乡一体化建设，一直走在全国前列。为深入剖析当前我省三农面临的新形势，推进新一轮农村改革，日前省政府参事室组织部分参事和省内外专家、学者开展专题调研。在调研基础上，他们围绕如何提高农民增收、畜牧业转型升级、发展乡村旅游、农产品安全、就地城镇化及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深化农村土地改革、金融制度改革、保障农民合法权益、城乡一体化发展、生态文明乡村建设等问题，提出自己的真知灼见。

激活农村发展动力源头

　　刘坚（国务院参事、农业部原副部长）：这次研讨会，正值纪念中国农村改革35周年之时。回顾改革历程，基本经验必须汲取，即必须始终尊重农民主体地位，尊重农民创造；必须遵循农业农村发展规律，坚持因地制宜、分类指导；必须立足“四化同步”，统筹推进。新阶段推进农业农村工作，要高度重视并着力解决一些突出问题，如城镇化快速发展，配套改革跟不上而出现的农业阶段性萎缩；二三产业加速升级换代，一产现代化进程滞后，农业劳动生产率低下；粮食连年增产，土地培育措施跟不上而出现的耕地质量恶化；农民收入连年增长而城乡差距进一步拉大，等等。当前，要着力提高农民组织化程度，着力培育新型农民，高度重视农村生态环境建设，要继续大力推进城乡一体化。实践证明，改革从来都是农村经济社会进步的引擎，浙江是出改革经验的地方，希望继续为全国农业农村工作的发展提供经验。

　　潘海生（省政府参事室党组书记、主任）：近几年关于如何提高欠发达地区农民增收、畜牧业转型升级、农产品安全、就地城镇化等问题，我们组织省政府参事作了很多调研，省领导有很多批示。党的十八大以后，省委省政府对“三农”工作更加重视，打造浙江农业农村发展升级版已成为省委省政府的工作重点。新阶段农村改革已进入深水区和攻坚阶段，要按照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着力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积极发展家庭农场和农民专业合作社；深化农村产权制度改革，进一步解放农村生产力；坚持城乡一体化发展,推进生态文明建设；要切实加强农村基层组织建设和培养农村人才队伍，为农村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提供保证。

　　刘奇（安徽省政府副秘书长）：我着重讲三个问题；一是农业发展的动力源头在哪？农业的绿色田园和生物多样性的和谐，现在很多地方看起来很模糊。人们对生活质量的追求，是生存观、生活观、发展观的本质升华，是城乡居民发展的动力源头。二是要营造美丽乡村建设的氛围。住在环境恶化、污浊空气、充耳噪音、道路拥堵的城市，生活质量下降，会有很多人把目光投向环境优美的农村。三是要加快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型升级。现代农业是高层次、高科技、高品位的绿色产业，是依托于城市社会经济和结构功能的生态系统。农业现代化不光要实现经济目标，还要实现农业自身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必须承担的社会目标、政治目标、文化目标和生态目标。农民是农业的主体，农村是农业的载体。没有主体和载体的现代化，就没有农业的现代化。

农业生产也应集群化

　　郭占恒（省委政研室副主任、研究员）：目前，我国发展现代农业面临诸多问题：就市场而言，推进统分结合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了“分”的问题，但“统”的问题一直未能很好解决，千家万户的小生产与千变万化的大市场难以对接；就资金而言，农民急需小额贷款扩大再生产，但银行基于多种考虑设定诸多硬性条件，造成农民的贷款需求与银行的高门槛难以对接；就技术而言，现代农业生产离不开先进技术的支撑，而农民掌握和运用新技术的能力普遍不强，造成农业对新技术的要求与农民使用新技术的能力难以对接；就产销而言，由于信息不对称，农产品产销脱节，造成农民增产增收的企盼与消费者物美价廉的需求难以对接。要解决这些问题，迫切需要建立农村新型合作经济体系，推动农民专业合作社、供销合作社、信用合作社“三社”联动，打造新型综合服务平台。同时，要充分利用大数据、电子政务、电子商务、互联网金融、现代物流等手段，为广大农民提供市场信息、农资直供、科技支撑、信贷供给、产品销售、品牌销售等全方位的服务。

　　顾益康（省政府参事、省农办原副主任）：浙江农村改革发展的历程，是一条从解放思想到解放农民和解放农村生产力的过程，从破除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千百万农民率先闯市场到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一条从突破城乡分割的藩篱到统筹城乡发展、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路子，归结起来就是一条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指引下，以农民为主体的市场化、工业化、城镇化和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道路，是一种大众市场经济模式。大众市场经济模式的特征，就是以民为大、以农为重、全民创业、市场民营、城乡统筹、共创共富。面对新情况、新形势，我想主要应抓住五句话：执政为民重三农，以人为本谋三农，统筹城乡兴三农，改革开放促三农，求真务实抓三农。浙江从农村起步的城乡统筹的改革发展实践，揭示了只有解决好三农问题才能解决好中国的发展问题；只有坚持改革创新，中国的发展才有持久动力；只有走大众市场经济的路子，才能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优越性；只有坚持统筹城乡发展，才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赵兴泉（省农业厅副厅长）：传统农业经营体系下，市场交易存在对象不确定、地点不固定、质量不保证等弱点，为解决交易成本高、经营风险大、竞争力弱的问题，必须创新主体之间的产业化组织模式。一是要发挥农业龙头企业在产业化经营中的引领作用，运用订单合同、出资参股等方式来推进农产品交换的稳定化、长期化。龙头企业按合同约定的标准、价格、数量和支付方式向农民和合作社采购农产品,并给予适当的技术指导及要素投入。二是要发挥农民专业合作社在带动农民进行专业化、组织化生产中的骨干作用，如在构建新型畜牧产业体系中，以组建集团型合作社为主线，引导产业链上的饲料厂、养殖场、合作社、加工企业等，运用兼并、重组、股份合作等方式，形成了公司牵头型、养殖场同类集聚型、合作社重组型、饲料与养殖企业合作型等畜牧产业组织模式。三是要发挥农业园区在集聚同类和相关生产经营主体中的集群效应，我省自2010年以来推进农业“两区”建设，目前已入驻或培育县级以上农业龙头企业1308家、农民专业合作社3200多家，加上家庭农场的兴起，浙江农业园区建设走上了集群化、规模化、产业化发展轨道。

转型发展与文明建设同步

　　陈守义（省政府参事、宁波市政协原副主席）：要尽早出台土壤污染防治法规或条例，对农业土壤污染源控制、污染情况普查、污染土壤分类和修复、污染的监督管理和事故处置、法律责任等作出专门的、系统的规定。要整合各个部门资源，共享土壤污染普查数据，建立土壤污染数据库，提供土壤污染分布图，并建立数据更新机制。要建立农业土壤污染环境保护专门机构，并赋予该机构充分的权力，统筹农业土壤环境调查、分类、防治和农业用地利用指导工作。严格农业用地周边涉污企业的审批，禁止其他污染源进入土壤，并积极开发治理技术，促进污染土壤的治理修复。

　　姚升厚（省政府参事、省旅游局原副局长）：我省是全国最早开展乡村旅游的省份之一，乡村旅游资源丰富，在促进农民就业增收、统筹城乡发展、推进生态文明和美丽浙江建设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当前发展面临着产品同质化、城市化倾向严重等问题，迫切需要加快实施提升发展“六化战略”：一是管理一体化，各地要建立乡村旅游统一协调机构；二是业态休闲化，深度挖掘多样性的乡村资源，大力开发乡村旅游商品；三是经营规模化，积极引导工商资本发展规模乡村旅游；四是设施配套化，不断完善乡村旅游休闲设施和道路、排污等旅游基础设施；五是产品品质化，推进标准建设，做到规范性服务；六是营销品牌化，各地要制定乡村旅游品牌战略，加大乡村旅游品牌宣传。

　　何荣飞（省政府参事、省中小企业局原副局长、巡视员）：乡镇企业曾撑起浙江经济半壁江山，没有乡镇企业就没有我省民营企业繁荣，就没有今天浙江经济的高速发展。乡镇企业升华为中小企业，是我国工业管理体制一种积极的变化，为城乡管理体制改革、城乡一体化发展、城镇化建设打下坚实的产业基础。现在，乡镇企业不存在了，但乡镇企业的精神，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将是中华文化的精髓，是激励各类企业雇主与职工艰苦创业的精神力量。因此，应考虑建立我省乡镇企业博物馆，大力传承发扬乡镇企业“四千（千山万水、千方百计、千言万语、千辛万苦）”精神。

　　吕一民（省政府参事、浙江大学教授）：农村危房改造要加强规范，出台相应的制度或导则，特别是对历史文化名村改造，要因地制宜，一村一规划，让地方传统建筑特色融入到立面造型中，让改造后的每幢房屋体现出地方建筑传统民居特色。对一些重点历史文化名村的危房改造，明确规定文物保护部门参与，在实施农村危房改造工作之前，对于具有文化保留价值的建筑，主管部门要与文物保护部门共同制定保护方案，高度重视保护有历史文化特色的民居建筑，而不能采取一刀切，全部推倒危房建新房。

　　马力宏（省政府参事、省委党校原副校长）：加强城乡环境卫生的一体化规划，在城镇化大背景下规划农村的垃圾治理，探索先进做法在更大范围推广的措施和途径，建立健全全省农村垃圾治理机制。对部分地区垃圾治理存在的突出问题要采取有效措施限期解决，鼓励各地因地制宜开展农村垃圾的资源利用。

创新服务三农体制机制

　　章斐龙（省政府参事室党组成员）：在新形势下推进农村改革发展：一要善于反弹琵琶，跳出农业发展农业、跳出农村建设农村。要把农业农村的现代化与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有机结合起来，形成以工促农、以城带乡、工农互惠、城乡一体的新型工农城乡关系。二要深化农村改革，要着眼于健全城乡发展一体化的体制机制，深化农村土地、户籍、经营体制、产权流转交易和农村金融体制等改革，加快构建新型农业经营体系，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权利。三要大力组织农民，如果说过去农村发展的经验是一靠政策，二靠科技，现在应该再加上两句话，就是三靠统筹，四靠组织。发展现代农业必须大力培育各类专业性、服务性和综合性的农民组织，把农民有序有效地组织好了，就会有更好的市场效益、更强的发展能力和更充分的权益保障。

　　桑士达（省政府参事、省政府研究室原副巡视员）：随着家庭农场数量的不断增多和作用的日益增大、农业产业链的不断延伸，建议在省、市级层面整合涉农部门组建“家庭农场管理局”，在县（市区）一级设立“家庭农场服务中心（站）”，同时积极鼓励成立民间自营性质的农业综合服务公司（社），使家庭农场在供种植保、耕作施肥、病害防治、农资供应、农产品生产和加工、收购、储存、运输、销售等方面得到常态化、专业性的配套服务。此外，要鼓励建立家庭农场自治组织，支持在县级层面成立“家庭农场联合会”或“家庭农场协会”，以促使自我管理、信息共享、抱团出击、互助共赢，并成为联系政府的桥梁和纽带。

　　卢亦愚（省政府参事、省疾控中心病毒研究所原所长）：当前农业科技成果总量很大，但真正用于生产并产生实际效益的很少。要建立完善农业科研成果转化的评价机制，在农业科技项目立项时，要求项目承担单位提供产业规划及社会经济效益的预测；对农业科研成果验收评审时，除专家评审外，应增加市场和效益评审。变专家验收制度为市场验收，即以科研项目的增产或增收效果、农民是否满意为主要验收标准。农业科研成果评价，要将成果转化作为重要指标并放到重要地位。科研模式由“立项—研究—成果—再立项”转化为“市场—立项—研究—成果—市场”的模式，形成的成果符合农业生产实际和市场需求。

　　王东祥（浙江省政府参事、省发改委原副巡视员）：农业产值在GDP总量中的比重不断下降，对浙江来说是个大趋势，但这丝毫没有改变农业作为国民经济基础产业的地位。因此，要立足我省资源秉赋和区位条件，充分发挥我省农业的比较优势，科学合理地布局粮食、蔬菜、花卉、水果、畜禽养殖等农产品主产区，且加以稳定，不能随便调整和取消，至少做到50年不变。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吸引工商资本投资农业生产，更有利地促进家庭农场和农业合作社的发展，加快推进浙江现代农业的发展。

　　于涟（省政府参事、省科技厅原副厅长）：陆续发生的死猪漂流、H7N9感染等事件，暴露出传统主产区养殖过载、规模偏小、污染严重等问题，暴露出农牧结合不够紧密、布局结构不够合理、保障体系不够完善等问题。既要保障畜产品安全供给，满足城乡居民消费需求，又要促进农民持续增收，必须加快推进畜牧业转型升级，走生态畜牧业发展道路。生态畜牧业是现代生态文明的产物，代表着未来的趋势潮流。生态畜牧业是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绿色可持续的生产方式，符合科学发展观要求，建议在宁波、温州、台州、丽水等丘陵山地资源丰富、自给率较低的宜养区域推广。

构建多层次保障体系

　　刘祥官（省政府参事、浙江大学教授）：要推进农业改革发展，促进农业发展转型升级，就必须深刻认识农业信息化的途径和作用，加快构建农业信息化体系。建议有条件的市县农业主管部门应当建立“现代农业信息中心”，集中开发本地区需求的现代农业信息系统，如县域特色农业信息系统、县域农业合作社信息系统等。

　　刘仁伍（省政府参事、人民银行杭州中心支行原行长）：由民营资本发起、扎根农村、服务三农的民营小微合作银行，具有信息对称、服务链短的天然优势，是解决农民融资难的重要渠道，也是破解农民贷款缺少抵押物品、担保机制的关键。省政府要在推动丽水小微合作银行试点基础上，建立由政府出资的省级稳定保障基金，用于地方金融机构市场退出时的风险处置；要试点民营小微合作银行，明确小微合作银行设置的标准，建设一批新型金融机构，健全完善的农村金融组织体系；要建立多层次农村金融监管体系，制定财政补贴、税收减免等优惠政策，降低农村合作银行经营成本，增强实力，使其更好地服务三农。

　　周业樑（省政府参事、人民银行杭州中心支行原行长）：当前农村金融仍然是以农村信用社为主，缺乏竞争机制，金融机构活力不足，特别是信贷投放仍然是小额、分散为主，与规模化、集约化、产业化的现代农业发展趋势不适应，加上改革仍过于依赖行政手段，市场机制不足，金融服务无论量还是质仍然不能满足农村经济发展。要围绕农村产权制度改革，创新农村金融产品；引导民间资本，加大直接融资；适应农村经济多元需求，建立多层次、低成本、广覆盖、适度竞争的现代农村金融服务体系。

　　陈三联（省政府参事、省律师协会秘书长）：政府应在政策扶持方面向欠发达地区倾斜，保障欠发达地区能够享有充足的法律服务资源。建立法律服务动态机制，以常态化的“司法惠民日”、“普法宣传日”为载体，组织律师、公证员、调解员、法制宣传员等深入农村提供法律服务。要科学制定农村基本公共法律服务体系发展规划，在充分结合本地区实际的基础上，按照“规模化、体系化、城乡一体化”的要求，科学合理地设立农村基本公共法律服务体系阶段性发展目标，以制度的形式确立法律服务的范围和标准。要将农村基本公共法律服务纳入政府公共服务保障体系，明确重点任务和建设项目，探索编制公共法律服务产品“政府采购目录”。

　　罗进荣（省政府参事、省土地整理中心主任）：开展农村土地综合整治，必须尊重农民意愿，保障农民权益，突出农民主体地位，决不能为了获取周转指标，把条件不成熟的村庄立项开展整治。要研究探索政府组织引导、村民为主体的整治方式，发挥村民的主导作用。要把维护农民的利益放在首位，处理好县乡村农民的利益，把结余指标收益大部分返还给农民，加大城市反哺农村、工业反哺农业的力度。

　　（文稿统筹：盛长荣、曹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