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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7版:人文世界

嘿,这是《了不起的盖茨比》第五次站上大银幕

华丽有余,内涵欠奉

  贾选凝

  虽然导演巴兹·鲁赫曼确实尽力了,但深爱菲茨杰拉德的读者仍难以对莱昂纳多版《了不起的盖茨比》感到满意。

  事实上,这部“了不起”的小说,四度被搬上屏幕都不太理想。1926年的第一版黑白默片,根据得过普利策戏剧奖的Owen Davis当时为百老汇创作的剧本拍摄。次年,雄心勃勃前往好莱坞发展的菲茨杰拉德和太太一起去看了片子,觉得实在糟糕,中途便双双离场。Owen Davis的剧本后来又成为1949年电影版的脚本,不过这一版太背离原著,盖茨比变成了一个急功近利的走私贩,而男女二号尼克和乔丹则修成正果,剧情可谓诡异。

  相对而言,具有参照价值的改编,还是Jack Clayton 执导的1974年版。尽管Clayton改编恐怖小说时很得心应手,又有大导演科波拉操刀剧本,但这个重金投入的版本,付出与回报却不成正比——除了田纳西·威廉姆斯认为Clayton超越了原著,美国主流影评界普遍不看好这次改编,《纽约时报》首席影评人Vincent Canby也称该片“毫无生气”。小说中的插叙叙事,在科波拉的剧本里被改成顺叙,而尼克和盖茨比的相识则被改出了《教父》的味道,气势有余,诙谐全无。

  2000年的电视电影版,拍得非常平淡,大概是英美合拍的缘故,盖茨比的扮演者不伦不类,气质反而更像是奥斯汀小说里的男主角。而对鲁赫曼影响最深的,并非任何一部电影版盖茨比,而是美国实验剧团Elevator Repair Service的舞台剧版本《盖茨》(Gatz),舞台剧最大限度保留原著文学性的代价是七八个钟头的冗长,所以鲁赫曼需要作出取舍。他本身迷恋用电影镜头去创造舞台剧的魅力——不全是电影,也不全是舞台,而是两者兼有,再加上又喜欢在歌舞片里大行混搭风格,所以把《了不起的盖茨比》改编成了《红磨坊》路线也不足为奇。

  鲁赫曼在叙事上的最大改动,是让原著中头脑清醒、冷静旁观的尼克,变成因酗酒问题而住进疗养院的尼克——尼克不再只是个叙述者,还成为写下盖茨比故事的“作者”。这当然是将菲茨杰拉德本人的身份也糅合进来——众所周知菲氏嗜酒如命,而他患精神病的太太正是死在疗养院大火中。但这种自作聪明的改动,恰恰丢掉了原著中由理智的现实主义者尼克去见证和转述理想主义者盖茨比之传奇的神来之笔。批评家宋淇曾指出,只有尼克才能和盖茨比站在一起,面无愧色面对全世界。二者相辅相成的人格魅力,到了新版电影里却成了看尽人情冷暖的尼克通过回溯往事自我疗愈。实际上,在菲茨杰拉德透亮的文字中,所有的洞悉与审视,都只是一种目击而已。

  另一方面,原著写繁华盛世纸醉金迷,入情入境,但始终举重若轻。而热爱浓墨重彩的鲁赫曼并未把握到这种行云流水的诗意,于是电影前半部分纵情狂欢的华丽与荒诞同后半部分的苦情基调就融合得不够浑圆。至于把1922年的黑人爵士乐替换成当下流行的黑人hip hop,依然能呈现大时代的喧嚣热闹,却难以呈现那种“萨克斯管通宵呜咽着《比尔街爵士乐》绝望哀吟”的淡淡失落。

  不过,如果一定要追究这版改编中最失败的情节,大概还是“盖茨比之死”——小说中轻描淡写带过的一声枪响,在电影里变成煽情的重大道具——而盖茨比中枪前听到的电话铃声,赋予他希望,也让这个故事实实在在沦为一出平庸的爱情悲剧。对比菲茨杰拉德笔下描述盖茨比死前那一刻望到的“天空与玫瑰”,意境天差地别。

  任何一种改编,都赋予了创作者二次加工的权利,但不可忽视忠实读者对菲茨杰拉德文本的深刻珍视。3D技术令衣香鬓影的上世纪20年代美国浮世绘更有视觉层次,却终难呈现出作者对那转瞬即逝的浮华所抱以的深刻叹息。换言之,或许鲁赫曼在改编中真正抓住的,是我们所身处的这个时代的脉搏、色泽、气息与期待,而并非是那个属于菲茨杰拉德的“黄金时代”。


浙江日报 人文世界 00017 华丽有余,内涵欠奉 2013-05-31 3043139 2 2013年05月31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