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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9版:人文世界·江南录

在纽约想起湖州

  朱冬霞

  “故乡啊故乡,是我生长的地方”……记得还没离开故乡时就听到过这首很动情关于故乡的歌。按照那个逻辑,我的故乡该是湖州。但这个说法总让我觉得很牵强附会。因为父母是外乡人,生我前一年被调到湖州。他们一直用他们的方言交流,没学会湖州话。可能他们根本不想学。对我来说从小到大对那个地方从来没有过归属感。我总觉得一家三代或至少两代如果生在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才称得上是故乡。

  小时候住的是一栋红砖的大楼,30户人家的职工宿舍,是在离当时的市中心很远的地段,因为楼房的周围都有好几亩油菜地。红砖楼边有个破破烂烂的屋子,好像这几块地是属于住在那个屋子里的农民管理的。按现在的观念,我们当时住的地方是个新开发区,有点城乡结合之处的感觉。

  菜花开的季节地里会有很多白蝴蝶(可能是蛾子),我们一帮小孩子没事干的时候会在一细长棍子的末端系上一根串着白纸片的细线,然后举着木棍撒腿在油菜地里疯跑,一串撕得小小的白纸片就在风中飘起来,然后就看着一只蝴蝶,两只蝴蝶,越来越多的白蝴蝶扑闪扑闪地跟着那串白纸片飞,一会儿便分不清楚哪是白蝴蝶哪是白纸片了。油菜地旁边还有池塘,不大但走一圈也得花个20分钟吧。有时候跟着大人去池塘清洗晒衣服的竹竿子,经常发生的是: 站在岸边的小石板上盯着鱼鳞般的水波发呆,一会儿就有慢慢往池塘中心前进的感觉。出神了几秒钟后突然发现一根竹竿漂到了手抓不到的地方,那个时候免不了先给大人一顿训,然后就不得不绕到池塘的对面,眼巴巴地看着它慢哉慢哉地游过来,要等好一会那竿子才靠岸,捞起来后再扛回去。

  比较有印象的是有一座桥,叫潘公桥。那座桥离家其实比较远。我在参加当地篮球少年队时偶尔和队员长跑到那儿,桥是石头做的,台阶不高,但台阶与台阶之间的距离却比较宽,有快两尺了。走起来比想象的要费劲得多。我们球队晨练时常常要上下跑好几个来回。桥底下是一条小河,估计和我家附近城北水闸下的河是一个水体, 每年夏天有很勇敢的孩子们从水闸上面练习跳水!现在想来真是挺壮观的,也是够危险的。其实像这样的桥并不少,杭嘉湖地区算是水乡吧。有水自然桥就多了。之所以光记得这桥是因为有只大石乌龟躺在桥的最后的一个台阶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可以很舒展地躺在乌龟背上。估计乌龟和桥之间可能还有个什么故事。1995年回湖州还特意去看了下。先在桥上走了一遍,再左顾右盼找那只乌龟,硬是没找着。我当时很纳闷:那么大个的东西不会就这么失踪啊。问了个过路人,回答:你正站在上面呢!差点当场被雷倒。脚下光溜溜的青石板其实是大乌龟的背。乌龟的整个身体基本上已被埋在地下了。我好奇怎么会这样呢。人说的前阵子在加高路面,而且越加越高,谁都没想费劲把石乌龟搬出来,结果成这样了。不得不感叹时过境迁。真是可惜了这只石乌龟。

  现在的湖州虽然高楼大厦多了很多,但那种江南水乡小镇的风味却逊色不少。城的周围的确有游览性质的小河甚至湖泊,但怎么看都有点生硬。就像那座飞英塔,顶也盖上了,菩萨的脸也补上了,外观恢复了,看着也分辨不出和别的塔有什么区别。还绕着塔大大地圈了个公园叫飞英公园。我路过时斜眼看着那个方向,陌生感陡生。

  真是希望小镇能保持小镇特有风格:低调一点,古朴一点,不要试图喧哗。但现在人人盛行攀比,什么都想比别人做得隆重一点,却偏偏忘了特色两字,以致于什么看上去都是千篇一律。可谁又会在乎这个呢?

  (作者出生于湖州,20世纪90年代去加拿大留学。后移居美国。目前在纽约从事插图、纺织品设计工作。)


浙江日报 人文世界·江南录 00019 在纽约想起湖州 2013-04-12 浙江日报2013-04-1200012 2 2013年04月12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