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慧

　　岁末。南山路。

　　翻阅浙江美术馆档期表，原本是有一场“顾生岳作品回顾展”的。然而，这竟成未了之愿。2012年9月15日，享年85岁的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前主任、浙派人物画“五老”之一、著名画家顾生岳教授因病离我们而去。

　　顾老的离去，令画坛再次回首“浙派人物画”半个多世纪的辉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浙派人物画的崛起，在全国产生了广泛深远的影响。这其中，李震坚、周昌谷、顾生岳、方增先、宋忠元五位先生，被世人尊称为浙派人物画开山五老，前三位都去世了。这五位老先生中，三位擅意笔，两位擅工笔。其中，顾生岳以其古朴凝重、高简大气的工笔人物画和用笔洗练、形神兼备的速写闻名艺坛。

　　半个世纪以来，顾生岳创作了《红衣少女》、《维族长老》、《少女与大佛》、《金丝雀》、《黄金冠》、《弘一法师》等作品，尽显浙派人物画功底。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受时代因素及原苏联写实绘画的影响，一批具有相当西方绘画基础的美术家开始创作讴歌、反映劳动人民火热生产生活的作品，在画坛逐渐产生了以徐悲鸿、蒋兆和为首的北派人物画和以李震坚、周昌谷、方增先、顾生岳、宋忠元为代表的浙派人物画两大体系。相较而言，北派绘画更重素描、明暗的光影效果，笔墨比较干、重，气势规整；浙派绘画虽然也利用了西画式的造型，但在着色和衣服线条方面还保留了大量写意花鸟画的笔法，笔墨比较滋润，画面情趣盎然，因而相当长时间里在中国人物画坛上尽展风骚。

　　“1977年，顾老之所以能够在全国恢复高等院校招生之后成为当时的浙江美术学院首任国画系系主任，并在任10年之久，正是因为在艺术成就之外，他高尚的人格魅力。”中国美术学院、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两大掌门人尉晓榕、唐勇力皆为顾老亲授高徒。而更多的后学者，则将永远记得当年那一册《顾生岳速写集》，对自己艺术生涯带来的震动与影响。2004年，在同学们倡议和热情操持下，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了《顾生岳速写展》，引起轰动。此后，展览受邀巡回于上海、北京等地，好评如潮。中国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画系主任尉晓榕深情回忆道，“从去年起，学生们和老师一起商议，计划今年年底在浙江美术馆举行他的首个大型个展，美术馆也欣然腾出档期。”学生们至今想来，对于老师在浙江美术馆这个准备了很久，却未如愿的“顾生岳作品回顾展”很是遗憾。

　　“顾老师是位有着传统文人特质的先生，是老一辈文人的典范，他甚至认为卖画是伤害艺术的一件事情，大部分作品都捐给了博物馆、美术馆。他为人特别高洁，所以，尽管身为业内泰斗，社会上知道他的人却不是太多。”在顾老的有生之年，我曾无数次听过他学生讲老师的动人故事。

　　那是1985年，有位日本教师菅野芳亘濒临双目失明，敬仰中国传统文化的他专程飞到湖南中医学院进行中医治疗。治病期间，他一直聆听井上靖的录音小说《敦煌》来排解寂寞。有次无意翻到一本画册，首页即是顾老的《红衣少女》，一下子似乎眼前一亮，觉得那正是他心目中膜拜已久的敦煌飞天形象。他辗转打听到地址，写了一封厚厚的信给顾老，表达了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和对《红衣少女》的理解与渴求之情。这张画是顾老的精心之作，曾谢绝过多位藏家的高价索购，但最后居然忍痛割爱，让夫人坐火车将画作送往长沙，无偿赠予这位素昧平生的异国艺术知音。菅野芳亘如获至宝，喜极而泣，非常性情的顾老随即又决定将《红衣少女》的姐妹作《白衣少女》一并相赠。2003年，失明后的菅野芳亘怀着深深的感激，依靠听力和电脑，写出了十多万字的自传体纪实小说《红衣少女》。

　　艺术家的故事，常常可以追溯到如《红衣少女》般的童年。顾老也不例外。上世纪八十年代，顾老在《童年组画》中，就把舟山的渔港、渔船和镇海的民风、习俗很多当时的生活场景表现在了画纸上；《二月春风》里，那个骑在爷爷背上，手拿风车，眼前是一片团团旋转的五色花环——追求生活气息浓郁、健康清新、雅俗共赏的意味境界，成为浙派人物画的审美情趣取向。

　　尉晓榕坦言，有继承有发展，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浙派人物画在顾老手中，又有明显的个性化发展。到现在，新气象不断涌现。既传统十足，又现代十足。

　　回望一派风光，顾老无疑为画坛增色不少，可谓一派代表；执教鞭教画育人几十载，放眼江南，可言桃李灿烂。

　　顾生岳（1927年11月7日—2012年9月15日），浙江普陀人，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曾任杭州市美协主席、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主任、浙江画院副院长、中国工笔画艺委会副主任委员等职。现代浙派人物画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