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文敏

　　2010年一盘点，中国电影票房毫无悬念地跃过百亿，总收入达到101.70亿元，其中有17部国产片进入亿元票房俱乐部，这无疑是中国电影多年来市场化运作的成功。

　　鉴于这一新闻背景，思想文化月刊《书城》的“每月茶座”对中国电影票房过百亿后发展前景进行了探讨。主讲人是上海大学影视专业教授、上海市电影家协会副主席石川，主持人是上海大学教授、著名评论家蔡翔。茶座现场到会的有著名作家陈村、孙甘露，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院长葛兆光，复旦大学教授戴燕，著名评论家吴亮，还有众多来自上海各媒体和复旦、华师大、上海大学的师生。

　　票房背后的资本能量

　　有人已经兴奋地预言，中国电影2011年票房可达150亿元。石川教授认为，电影有这样的市场效益当然是得益于中国电影的产业化改革。这项改革始自2003年，此前每年影片产量不到100部，票房不到10亿元。而2010年的影片产量已经超过500部，票房也达到100亿元。这种进步可以说是天翻地覆。记得2002年 《英雄》票房刚过2亿元，人们就激动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票房过亿容易多了。 2010年票房过亿的国产影片就有17部，票房在1000万到1亿元之间的则有30多部。这样来看， 2011年到150亿元并非没有可能。

　　当然，我们所看到的红火的背后的强大推手是资本。《让子弹飞》的制片人马珂说过：“我们买下了北京四环路内1500块路牌，约占路面广告资源的1/3。包括中央台的广告，电影台的广告，26个城市地面频道的高密度的广告。各地收视率最高的频道是当地的频道，我们铺到省级电视台，还有好多你们可能都不知道的频道，但当地老百姓天天看。这次我们上的3本时尚男刊，也是因为他们有路牌广告才接的。《让子弹飞》的宣发成本是5000万元，如果加上品牌换置的广告数量，光是宣传费用就可能有上亿元。”

　　作家陈村在茶座现场向石川教授提出的问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是美学潮流推动电影发展。而现在，电影的艺术属性退居其次，影响电影总体格局的主要力量是资本和市场，那么我们所看到的电影里，电影创作者的作用能够占到多少比重？石川教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说，现在分析电影的问题，单纯从创作角度，永远找不到答案。一部中国电影，当它的回报预期高达160% ，它所昭示的产业前景已足以吸引非常多的资本拥有者，资本所有的努力与追逐都是可预期的高回报率电影。但票房与经济效益并不完全成正比，一般的影片分成是，制片方可以从票房中分到的比例最高为30%至35%，所以，你投入了1个亿，票房必须达到4个亿才能挣到钱。可有几部片子能做到这一步？

　　小众化电影路在何方

　　票房过百亿的实际影响不可小估，关键是票房已成为电影成功与否甚至生死存亡的重要标准。以去年12月为例，怎么看都有两部电影之间的战争。《让子弹飞》和《非诚勿扰2》始终占据着全国银幕资源近90%的份额。每家电影院的放映场次都会根据上座率随时调整，但几乎都是这两部影片的此消彼长，别的影片几乎没有任何机会。石川教授指出，小众化电影是无法进入院线的，“2010年最后一天我是在一家小众电影院里看一部惊悚片《午夜心跳》度过的。我以为整个影院没人，就我一个在看惊悚片，没想到的是，整个影厅里挤得满满的，全是一对对谈恋爱的人。”惊悚片作为电影的一个类型无法用一般的美学要求来衡量，但它确实有需求的市场。《午夜心跳》唯一可能的生机是以惊悚为卖点，给岁末的电影市场提供了一个新的类型。但目前看来，市场并没有给它太多的机会。据华谊兄弟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发行部门提供的数据，12月22日全国影院排片比例：《非诚勿扰2》占55%、《让子弹飞》占33%、《赵氏孤儿》占10%、《大笑江湖》等占2%。留给《午夜心跳》的银幕资源不到2%。很多影院经理会在新片上映第一天等在门口数人头，一看票房不灵，马上就撤档。但是，在影院的排片表上仍然有这部影片。这叫做“有档无片”。影院还可以把你的影片排到早晨八点至九点，或是晚上十二点以后，你叫谁去看？贾樟柯当年的《三峡好人》跟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同档竞争时，输得几乎片甲不留。我觉得这不应该是中国电影今后的发展方向，中国电影今后应该呈现的是“分众化”格局，那才是正常的电影市场。　　

　　年轻电影人如何出头

　　接下来的问题是，能够有这么高投资回报的导演，中国有几个？据石川教授说，内地导演大概连5个也不一定有。姜文的前几部片子都赔钱，好在他在这个圈子里各方面还是叫得应的，所以还是有人给他投钱，这部片子倒是赚了。如果换成其他导演，给你投两部片子都赔钱，对不起，绝不会再有第三部了。现在年轻的电影人想活下来就只能拼票房，谁赔钱谁就得死。按照一个电影院每周4至5部电影的容量来计算，一年52周，只能容纳 200部电影。200部的容量，除去20部进口片的份额，留给国产电影的空间只有180部左右。因此，2010 年460多部国产电影，但只有约1/4进入到了大银幕，其他的只能成为电影频道的电视电影。这就是“唯票房论”对人才的挤压。竞争太残酷，年轻人就没机会了。像陆川、宁浩这样能在市场站住脚的越来越少，这恐怕说不上是什么好事吧？绝大多数机构投钱的第一标准并不是剧本，而是导演，导演成为资本方选择时的第一资源。一般业内人认为，电影和拍电视剧不一样，电视剧只要剧本还行，演员有那么一两个能牵头的，剩下换谁导演都行。可是电影不是，一个导演有一个导演的气场，即使另外两者完全一样，换导演就会出现完全不同的电影。石川教授忧心忡忡地说，但现在撑住中国电影票房大头的导演像冯小刚、张艺谋、陈凯歌等人都已经是60上下的人了，他们的创作能力还能维系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