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00019版:人文世界·钱塘江

文学巨匠叹苦经

  俞剑明 

  

  每每读到一些文学巨匠的传记,心中总是生发出阵阵感慨:被人误以为轻松潇洒的写作这个活儿,想不到竟是如此艰辛,甚至苦不堪言。

  诗人臧克家在《我的诗生活》中,自称是“诗囚”。他说:“我好沉思,苦思,整个的心为着诗跳动。走着想,醒着想,同别人谈着话也在想。有时,思想像枯涸了一样,人也变成了呆子,人家同自己说话,唯唯诺诺,然而说了些什么,我真不知道。想,想,想,一直想到头晕,眼黑,呕吐;于是病倒了,吃救急水,用针‘挑’——睡过一觉,好了,然而人疲惫得好似生了一场大病……”

  法国现实主义作家福楼拜,把自己喻为“驴子”。1852年,他紧张创作《包法利夫人》时,曾给高莱女士写信倾诉自己的艰辛:“整整15年以来,我和驴子一样地工作着。我把我的热情全关在笼子里面,除非为了解解闷,才走出去瞭望瞭望……”20年后,他在创作长篇小说《布华尔和贝居宪》时,又把自己比喻成“傻子”和“疯子”。在给翟乃蒂夫人的信中,他说:“要写这部书,我必须读许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化学、医学、农学……如今我正在读医书。然而只有傻子,只有疯子,才想去写这样一部书!”他边创作,边读书。当小说完成时,他已足足阅读了各种门类的书籍1500多册!福楼拜创作时的艰难状况,莫泊桑有过这样的描述:“低着头,脸上额上都是汗水,就像竞技场上的竞技者一样,身上的肌肉都为之突出!”

  俄国大作家果戈理说自己在艺术生涯里“仿佛一头左冲右突的狮子”。他把全部身心都献给了创作,个人生活则是无比的乏味和沉闷。他每天一早就起床写作,晚上直到两支蜡烛都燃尽了才休息。晚年时的果戈理感叹自己“简直像一个苍白孱弱的幽灵似地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果戈理常有写不出来的时候,怎么办?他和他的朋友索洛古勃伯爵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果戈理:“写呀,给自己立一个每天哪怕在写字台前坐两个小时,强迫自己写作的规矩。”

  “可是实在写不出来怎么办?”索洛古勃顶他道。

  “没关系。您就拿起笔写道:‘今天不知道我为什么写不出来?’‘今天不知道我为什么写不出来?’‘今天不知道我为什么写不出来?’……就这样一直写下去,写腻味了之后,就写出来了。”

  俄国文豪托尔斯泰的夫人在日记中记载,托尔斯泰在创作时常常烦躁不宁。在谈到创作的甘苦时,托尔斯泰说:“只有当你每一次浸下笔,像把一块肉留在墨水瓶里的时候,那时你才应该写作。”

  另一位俄国作家康·巴乌斯托夫斯基则说,他“即使写一篇极短的小说,也像一个不熟练的挖土工,像一个必须靠自己的力量铲除珠穆朗玛峰的人。”

  不少作家可以接受别人对他的作品评头品足,但无法容忍说他的作品轻而易举。现代作家何其芳曾说:“一篇两三千字的文章的完成,往往耗费两三天的苦心经营,几乎每个字都经过我的精神的手指的抚摩。”当见到一篇评《画梦录》的文章说:“然而尽有人如蒙天助,何其芳先生或许就没有经过艰巨的挣扎。”何其芳愤怒了,他抨击说:“我不胜惊异!少有人知道我是如何迟钝,如何枯窘……”

  在我们这个“文学大师”、“著名作家”多如牛毛的年代,能寻找得出几位如同“诗囚”、“傻子”、“驴子”那样精雕细刻着自己的每一件作品,一滴一滴地为之耗尽心血的作家?在每年新出的数十万种图书中,又有几本是可以留之后世的“大书”?一个有良知的作家,应该懂得如何守住自己的境界和底线。那些感情苍白、言语无味、粗制滥造、如同垃圾的“大作”、“力作”,我看不出也罢——至少还可为低碳、环保作点贡献。


浙江日报 人文世界·钱塘江 00019 文学巨匠叹苦经 2010-12-15 nw.D1000FFN_20101215_6-00019 2 2010年12月15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