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作诗

　　日前陪同学游西湖。我们从望湖宾馆出来，就有人上前拉我们乘车游。谈好的路线是：从望湖宾馆出发，经六和塔，到龙井，再到灵隐寺，然后回西湖边某个地点。时间4个小时。约定行程结束再付钱。我请读者朋友猜一猜，多少钱？

　　100元！不要以为是台破车，那是一台很好的十座子弹头商务车。对方似乎料到我们也会这样想，所以谈价的时候就把车指给我们看。我们一行四人，这么走一圈才100块钱。你不相信吧，我也不相信。所以当车开过来，我特地要求那个拉我们乘车游的人当面把路线和价格跟司机交代清楚。

　　上了车，我还是不能理解这事。于是问司机，这个买卖你们怎么做得下来？司机答得干脆：你们去六和塔，比如定好游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我不会在那里等着你们吧。司机的回答解除了我的一部分疑虑，但还是不能消除我的全部疑虑。总不能低于出租车的价格呀？出于对这事的好奇，我们与司机拉起了家常，最后总算弄清了细节和秘密。

　　那个在望湖宾馆拉我们乘车游的人，在离西湖不远的地方有家私人旅馆。他在那里，一是为自家旅馆招揽客人，同时又为客运商做中介。而开车带我们去游览的这位司机，他不仅仅是拉一拉客人、跑一跑运输，他还把那些不住宾馆的客人介绍给前者所开的私人旅馆。我忘了问他们彼此是怎样结算的，也没问他和多少人有这样的业务往来。不过已经不需要了，我心中已经清楚，这是一个分工细致的巨大市场。没有细致的分工，怎么能保证我们在某处景点游玩的四五十分钟时间里他可以再做一笔？

　　分工细，专业化协作程度高，这是低成本的关键之一。而浙江人将专业分工做到如此极致，这就令我这个刚来杭州几个月的经济学人不能不叹为观止了。低成本的关键之二则在于这些浙江人，他们一事两做，这使他们做其中任何一件事情的机会成本都大大降低了。

　　我也去过别处的旅游地。为什么别地没有这样的专业化分工和一事两做？没有这样的低成本？我的答案是：因为别的地方没有这样的市场厚度。

　　西湖边上的低成本，无疑得益于西湖美甲天下。“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但美丽风景并不只是西湖独有，西湖边上的低成本，还得益于西湖美景位于杭州市内。这一点对于游客数量，西湖经济的市场厚度有重要影响。但算得上美甲天下的城市美景也不是西湖一家，这就涉及我要讲的政府和人的问题了。西湖的每一个细处都建得美丽耐看，哪怕是地上的小石块，也都铺得错落有致，美轮美奂。这是政府的功劳。西湖景区向公众免费开放，这个决定对于西湖经济的市场厚度也至关重要。

　　在杭州，交通管制严格是来过杭州的人都知晓的；在西湖景区，交通管制严格又是杭州人都知晓的。在西湖大道，因为违章变道，我被警察叫停。但因我是外地车，认错态度又好，只是警告就完事了。在别的地方，我只听说宰外地人的，但在杭州西湖，因为我的车是外地牌照，反而得到了照顾。这不是小事，点点滴滴，都增添了市场厚度。

　　是的，归根结底，市场厚度是人做出来的。

　　整个浙江经济，都不是靠高价格取胜的，而是靠薄利多销，把市场做厚来取胜的。我这个人，看什么高新技术成果，是不容易兴奋的。然而，当看到中国人可以用200块的价格做出2000块的世界名牌皮包，且做到几近乱真的地步，就兴奋不已；见到100块钱可以周游西湖，就兴奋不已；见到在西湖边花50块钱能在一个装修很好的餐馆吃一顿，就兴奋不已。同学说，你看现在的餐馆装修多好。我则说，装修好不难，装修好的餐馆多得是，但装修如此好，又是在地价如此高的西湖边，做出如此价廉物美的饭菜且能赢利，就不能不是奇迹了。

　　没有垄断，只有高度竞争；把利润做到净，然后做出盈利来。这大约就是浙江经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