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有未了的 承诺要实现
读《祖国的陌生人》
瘦朱
我和许属于一个年代的人。许毕业于名牌大学,曾在很多声名显赫的媒体工作,出过很多书,大部分时间在北京或其他大城市生活,他的世界是“烟雾弥漫的咖啡馆、图书馆与互联网构成的城市知识青年的世界”。
许常被批评为“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国家。”甚至他的朋友也这样善意嘲笑他,给他拍一张在书房里打伞的相片,“对,那像是他干的事。”
叫我敬佩的是,许知远一直在阅读中、观察中、采访中乃至通过和随机打车而交谈的女司机来进行思考和总结。
在上一本书《醒来》中,他过多地沉浸在自我思考中。在这里,许知远走出了书房,无论是否打着伞。沿着历史地理学家胡焕庸发明的爱辉-腾冲一线走下去,他希望这趟远行能多少给出点答案。
看得出来,许身上文学青年的百分比。在他努力使行文更具新闻化、评论更具客观化的文字里,一个热忱、敏感、富有理想主义的年轻人时时闪现。我会心于他对各地妇女的不吝笔墨,我理解他在采访贾樟柯的伙伴时,为什么联想到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叉的花园》。
忘记是谁说的了,鲁迅那一代是青春期过长的一代人。说这话的人很羡慕他们能有那么长的青春期。我觉得许就属于这类人,说这话的和读这类书的,都属于青春期过长的一代。
新文化运动的那代人,陈丹青阿城的那代人和许知远包括你我的这代人,都因为历史的不同断裂而被迫延长了青春期。它当然是思想上的青春期,充满反抗、困惑和寻找出路的决然。它通过文字表达出来,它也是鲁迅乱糟糟的头发、掖在裤腰里的毛衣,陈丹青的中式黑褂和许知远的“忧伤”的标签。
《祖国的陌生人》是《醒来》的续篇。“在你的祖国,你却是个陌生人”和《醒来》里引用奈保尔的“祖国,于我是一个难于表述的国家”一脉相承。洞穿了祖国疆域的旅行,访问了地方志编撰者李仲贤这样的民间知识分子,四处打工、崇拜郑浩南的李伟这样的小青年,靠倒煤发迹的洪波这样的成功人士,生活在海外代沟很深的老黄小黄这样的家庭,台湾海基会董事长江丙坤这样的高层领导人,用影像记录中国的刘香成这样的媒体名人……
行走间,许不断地回望历史,吴越、陈独秀、秋瑾、柏杨和钱穆……过于急迫的心情导致他产生“热忱的幻象”,并带来同样份量的疲倦。他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变成嘲讽主义者”。知识分子不负责解决问题,而是提出问题(实际上,提出问题正是解决问题的前提)。许知远的目的恰恰是想找到解决问题的钥匙。
除了那种挥之不去的文青味儿,我喜欢的就是他这种的犟劲儿。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是所有中国人的一个侧面,所有中国人是你的多个侧面。我不需要到过许知远去过的所有地方,也能感受到他的感受。
我以为他走出书斋是正确的。每当我在图书大厦里,看到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在各种讲座中,看到踊跃发言的年轻人时,就会有种期许。我记起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著名诗句:
这里的树林如此可爱深远,
但我有未了的承诺要实现,
在我入睡之前还有几里路要赶,
在我入睡之前还有几里路要赶。
我们就像诗里不停止的句子,不断奔跑。我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出现在世界的竞技场上,这姿态有时别扭、影响速度,但我们努力去调整、改变和适应,我们不会停下。
许知远,曾任《经济观察报》主笔,现为《生活》杂志联席出版人,《亚洲周刊》与《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他也是单向街图书馆的创办人之一。曾出版《那些忧伤的年轻人》、《中国纪事》、《我要成为世界的一部分》、《转折年代》、《这一代人的中国意识》、《纳斯达克的一代》、《昨日与明日》、《思想的冒险》、《新闻业的怀乡病》等。
在这本书里,作者试图通过一次穿越中国的旅行(爱辉-腾冲)来了解这个国家。
这本书在形态上或许杂糅,游记、人物、评论,都混合其中,但是其主题仍很清晰,它试图展现的是当代中国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