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傲霜
有余香
□傅通先
去年秋天,吴山城隍阁举办菊花展,我曾三赴菊花会。百余种菊花冷艳陈列,缤纷开放,着实大饱了几番眼福。今年金秋,次第到花圃、钱王祠寻访菊友,阅尽风流,喜购盆菊,又大慰所愿。张艺谋拍巨片《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消息反复炒作,更触动了我的菊花情结,让我想起20多个菊花别名中的一个:“傅公”。
平生只有一个人称我“傅公”,这就是栽培过我的老社长、浙江日报老总编于冠西。几十年来,他对我悉心教导,关爱有加,一如春雨润物。他一生酷爱花草,曾几次领我去观赏他培育的菊花,晚年客气地以菊花别名称我“傅公”。如今他虽然仙逝多年,其出众才华和音容笑貌却长驻心间。
菊花原产中国,已有3000年栽培史。最初有菊17种,明、清时育至400余种,当今种类已达数千。菊花凛然傲霜,谢不落英,死有余香,象征“斗志顽强”,“坚贞不屈”。它与梅、兰、竹合称“四君子”,与兰、水仙、菖蒲同列“花中四雅”,成为古今文人描摹吟唱的永恒题材。孤芳自赏的周敦颐盛赞莲花“香远益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也不敢对菊花针砭半字。
检索起来,吟唱菊花的诗词歌赋有许多可圈可点,刘禹锡写它含露滴浆、高艳瑶华;李清照写它雪清玉瘦、憔悴揉损;《红楼梦》“菊花诗会”通过忆、访、对、供、咏、画、问、簪,竞词斗句,各臻其妙。但是,真正写菊成“神”的只有两位:一个是赣之乡贤陶渊明,一个是唐末英烈黄巢。陶渊明一生钟情菊花,晚年荷锄种菊,隔篱望菊,提篮采菊,提笔写菊,悠然闲适,心淡如水,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名句抒发不与官场同流合污的高洁情怀,赢得历代颂扬;黄巢五岁时替祖父续句:“堪与百花为总管,自然天赐赭黄衣。”赭黄衣即帝王衣,触犯天条,这还了得?正当父辈惊惧之时,黄巢又脱口而出:“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冷香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黄口小儿,一鸣惊人。这个生来就想主宰世界的孩子在考试落第之后更是大胆吟出了令举世震惊的《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能够如此畅快写出充满雄心壮志、杀气霸气的菊花诗家,亘古至今,还有何人?果然,仅仅过了五年,这位“冲天大将军”就统兵攻占长安,做了大齐皇帝,实现了“满城尽带黄金甲”、“自然天赐赭黄衣”的预言。
两位诗人,一文一武,一南一北,借花咏志,又能言出躬行,也就顺理成章地会被后世奉为菊神了。
今天,人们喜爱和颂扬菊花,不仅因为它“傲霜死犹香”,品格坚贞高洁,还因为菊花能食能药,给人类广赐福祉。菊花泡茶,清热神雅;菊花酿酒,强身益寿;菊花烹羹,味美甘淳;菊花煮粥,清心明目;菊花做糕,肝火可消;菊花制枕,健脑助眠……好处尽可数下去。我能与菊之别名沾上光,虽然惶恐,却难抑喜色。我本俗人,岂能不露俗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