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00015版:钱塘江

云雾天目树

□杨菊三

  云雾的遮蔽,让我们活活的心思多少带了点迷茫。好在我等已不是第一次上东天目了。

  初冬的林间原本也应是抒情的,如今浓雾进驻后,飘逸则成了一种想象,近处的树干暂且透露一点威武的模样,远些的浅草则没了半丝踪影,一切都朦胧着,像是在与我们玩着深沉。

  走在石砌的幽径上,我们的心都很坦然。这样更可以完全地将筋骨松弛下来,让灵魂不为世事的纷扰所搅动,从而守住那一分属于自己的真诚。东天目山的树古朴、典雅、雄壮,原先隐在浩瀚的林海中并不见有多少出彩,如今背景让云雾一虚化,主体便凸现出来了。

  最能展示东天目山特质的树有柳杉、金钱松和成片的青松林。柳杉是树之伟丈夫,从山麓到昭明禅寺上院的十里山路旁都有他的歌唱,有四五个人合臂才抱得起的,有五六十米高还在长个子的,大多都俏立在山道旁,对一拨拨的游客迎来送往。今天虽然雾锁山林,但他们的真挚,他们的气度,他们的贤良方正,还是能让我们感受得到的。在距昭明禅寺上院不到一点,我被一棵硕大的千年柳杉所吸引,只见他的根部有一个碗口般大小的洞穴,幽幽的莫测深浅,树干上爬满青苔,几乎将整个树身都包裹了,但那丝绿意还是不屈不挠地往上蹿。我不知道这是柳杉的包容呢,还是苍苔的顽强?再看旁边的其他柳杉,多有青苔的编织,只是斑斑点点地连不成片罢了。

  路上云雾依然不离不弃,如影随形地缠着漫着。走着走着,石板路上笃笃的声响轻了,双脚像是踩在了海绵上,一看,黄灿灿的一片,不会是金毯铺地吧?用脚轻轻蹭了蹭,是一层厚厚的松针。这当然不是寻常的松针,应该是金钱松的作品了。走到了季节的深处,金钱松是该落叶卸妆了。三四公里的万松岭满是金钱松和天目松,它们虽然同宗同祖,却是流派不同,流派不同不要紧,不影响两者的相生共长,活在梦幻里也好,浴在云雾中也罢,雄阔的信念总是举得老高,站成了一种气势,一种精神。金钱松懂得生活,春夏秋冬都有妆扮,一年四季都求风流,就说最不时髦的冬天吧,她竟然胆敢赤裸自己,让出一片阳光去实施春风行动,而且还将一枚枚金针去缝缀业已龟裂的大地,不能不使人慨叹。

  万松岭最具活力的当推天目松。梦幻中的天目松,就是黄山松的翻版,一树树枝繁叶茂的,每一株都是树将军,她们身材魁梧,腰干挺拔,将根扎进石缝,将头伸进云空,几十棵几百棵几千棵地携手相挽,即便是在今天的云雾里也不失赳赳卫士的雄风,气宇轩昂地织出一道风景。就在前方不远的山道边,我发现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天目松,在十米左右的腰间,居然分成叉,活脱脱一个倒立着的睡美人,两条玉腿伸向苍天。松树一般是不分叉的,离经叛道如果说是一种创意的话,这棵松树想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就在这棵树的旁边,又见一棵刺破青天的大树,一根手臂粗细的古藤紧缠其颈而扶摇,下面最壮实的二十来米如拉线,若纤绳,独立成章,一如飘荡在林海中高歌《纤夫的爱》。

  读树如读书。东天目山的树最养眼,最出彩,最可亲近,最有品位。她们既阳刚且柔顺,既齐整且散漫,既温婉且冷峻,既古朴且时新,既显摆且隐蔽,藤可以攀,石可以依,云可以缠,雾可以遮,让人慨叹、敬畏,于人启迪、沉思。

  万松岭上的万松亭,此时也被云雾塞满。亭下的松、杉、枫只剩下了一个影影绰绰的概念。对面的山、水、瀑全然潜在藏猫猫的梦中,只从云雾中漏出一两声鸟叫的声音和飞瀑碧泉的喧哗声。不多时,雾渐渐地淡了,天上竟也出现了些许亮光。眼前的松有了青碧的颜色,对面的山有了山岚的俏丽,夹在中间的东瀑也在一片混沌中现身。

  转眼之间,云雾又漫上来了。哦,刚才只是开了一下天眼呢!我们从云雾中还是走不出来,但东天目山的树却在心里长大了一圈。


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15 云雾天目树 2009-12-18 浙江日报000152009-12-1800018 2 2009年12月18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