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从11月30日起，北京大学“中学校长实名推荐制”初审合格的90名学生在北大招生网上进行为期一周的公示，由此再次引发社会热议。北大的这一举措为何一推出就备受质疑？为什么校长们推荐的大都是考试成绩数一数二的学生，而看不到偏才怪才的身影？它对高校招生制度的改革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又给我们带来了哪些思考？

　　本期《校园BBS》专栏，我们请“中学校长实名推荐制”的倡议者、北大浙江招生组组长、教育考试部门、中学校长、来自农村的大学生以及社会学家等各界人士，发表看法，碰撞观点。

　　怪才难以界定？

　　主持人：从公示名单中的“推荐理由”可以看出，被推荐的学生都非常优秀，考北大本来就没太大问题，为什么还要推荐他们，而不把机会给那些偏才、怪才？

　　焦维新（北大浙江招生组组长）：中学校长实名推荐是一件影响很大的事情，我们要有一个导向，鼓励中学生全面发展，打好基础。中学是打基础的阶段，数理化、语文、英语都要学好。基础牢了，到大学才能有更好的发展。

　　叶翠微（杭州第二中学校长、“中学校长实名推荐制”倡议者）：推荐偏才、怪才上北大，超过了现实情况，这需要有一个过程，最起码要有十年八年的时间。现在的学生，经过那么多年的教育，棱角都已经被磨平了。要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一步步改，按照教育规律给学生宽松的学习、成长环境。这样，有个性、有特长的学生才能脱颖而出。

　　焦维新：其实现在有特长的学生有多种方式可以进北大。像艺术特长、体育特长甚至是围棋下得好的，都可以通过各类特长生的招生报考北大，数理化有特长可以通过竞赛得到加分。

　　什么是“怪才”？单科成绩优秀，学科竞赛获奖，还是创新能力突出？似乎很难具体界定。一旦所谓的“怪才”获得推荐，肯定将面临公正性质疑，背后是不是有黑幕？是不是“怪才”谁说了算？创新型人才往往禀赋卓异，缺点明显，很容易就因为一个理由被淘汰了。有位中学校长被问到为何不选“怪才”、“偏才”时，无奈地表示：“非不能也，实不敢也。”

　　怎样体现教育公平？

　　主持人：此次获得校长推荐资格的39所中学集中在大中城市，这对普通中学、尤其是农村学生来说是否不公平？

　　顾颖莹（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大三学生）：我初中是在绍兴县平水镇读的，后来上了县里最好的鲁迅中学读高中。在绍兴地区，春晖中学、鲁迅中学、柯桥中学都具有一定知名度，但因为不在北大的名单内，我们一些农村孩子，就失去了被推荐机会。

　　而竞赛获奖、有特长优先考虑这些附加条件其实也不能做到教育公平。农村的学生很少有钢琴、绘画等特长，根本不能和城里的学生比，一个月上千的培训费用，有多少农村家庭承受得起？作为农村出来的大学生，我很希望有更多体现公平的招生政策出台。

　　主持人：这番话已经触及到教育均衡化的问题，这也是新任教育部长袁贵仁着重谈到过的。

　　陈绍龙（东阳市教育体育局局长）：的确如此，农村和城市的条件不一样。就算同样是城市或农村，享受到的教育资源也存在差异。很多农村或欠发达地区的学生，如果他从小能获得优质的教育资源，完全可以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因此，“实名推荐制”所带来的不公平是客观存在的。

　　不过根据我的工作体会，教育的均衡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单单是硬件好了、师资好了就可以，还有很多的条件和因素，难度也非常大。当然，均衡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让人人享受到公平的教育，这是各级政府和主管部门应该努力追求的理想。

　　高校招生制度

　　改革能走多远？

　　主持人：北大的“中学校长实名推荐制”引起很大争议，支持者认为这是高校招生制度改革迈出的积极一步，质疑者则直指这是北大为抢生源而采取的提前抢跑行为。

　　冯成火（浙江省教育考试院副院长）：现行的高考制度为国家选拔人才作出了很大贡献，在老百姓中也得到很高认可。当然，统一考试也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自主招生、保送生、艺术特长生等都是统一考试的补充和完善。

　　北大推出的中学校长实名推荐的出发点是对统一考试制度的补充、完善和改革。社会上有不同的认识、不同的解读，是正常的，这说明大家对这个事比较关心，提出的正反两方面的看法都有借鉴意义。这个事刚开始，现在说好与不好都为时还早，要在实践中边总结边完善，尤其是要注意到不同声音，老百姓最关注的是公平、公正。

　　叶翠微：教育改革需要冷静、大气、包容，高校招生的权利应该还给大学。我当初提出中学校长实名推荐，是基于对现在创新型人才培养成效不够。高考“一考定终身”有很多遗憾，真正的人才培养不能仅凭一次考试，要有更灵活的遴选方式，把一些特别优秀的学生从大量的做题中解脱出来，为创新型拔尖型人才的培养建立绿色通道。

　　焦维新：说北大抢生源，想法太狭隘了。通过中学校长的推荐对学生进行全面考察，而不是光凭高考一次成绩来决定考生的命运，这应该是一种进步。其实像浙江有资质的中学很多，如果各方都觉得这个路子是对的、可行的，“中学校长实名推荐”这件事今后可以更加完善，面会更广一点，推荐名额也会更多一点。

　　走出信任困境

　　主持人：网上有过调查，约有七成的网友反对“实名推荐制”。

　　朱晓卫（学生家长）：最初很多家长担心这项制度会引来新的不公，“推荐生”变成“关系户”。现在来看，基本上都是由学校对学生的学习成绩、综合素质进行比较，然后依次排队，最后获得推荐资格的基本上是原来的保送生。这是不是违背了北大推出这项制度的初衷呢？校长们能保证推荐的学生是最优秀的吗？我们期待北大能出台一套更完善的评价优秀学生的机制，让大家心服口服。

　　主持人：其实北大的出发点是好的，而且这项制度也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联想到不少本意要惠及群众的新政，刚推出时都饱受批评，这是为什么？

　　张敏杰（浙江工商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你的提问已经超越了“校长实名推荐”这个命题，抛开事件本身，为什么一些好的政策出来后会引起公众那么多的质疑，我觉得这反映了一种普遍的社会心态，这种心态广泛地存在于草根一族。

　　其实民间质疑的根本原因在于“公正”，这也是我们在构建和谐社会时必须要解决的一个问题。人们焦虑于应试毁人，但更焦虑于特权垄断资源。我还注意到，现在中国稍微好一点的大学，农村新生入学率在不断下降，这也表明了城乡教育的差距，应当引起重视。但我们不可以放任和放大这种焦虑。应试之弊人所共知，统考之害人人喊打，自主招生改革是改革的大势所趋——既然有这个基本共识，那么对那些推进这个共识的改革努力，有时候必须选择相信。只有给予改革者必要的信任，才能走出当下教育改革寸步难行的囚徒困境。

　　（BBS情报员：陈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