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穿镇而过的小河,石砌的帮岸蜿蜒着伸展向远方。沿河的房屋白墙黑瓦,错落有致的马头墙高高在上,俯瞰脚下的这片土地。而沿河的骑楼就显得随和多了,常与红男绿女们亲密接触。瞧,骑楼下,石桥上,眼下到处都挤满了人,一场划菱桶比赛正在小镇举行:三位选手稳稳当当地跨入菱桶,手握桨,半蹲,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就像任何一场比赛一样,比赛前的空气是紧张的,选手是认真的。我无意渲染比赛的激烈,而选手跨入菱桶那轻轻的一跃,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水乡是离不开菱桶的,它是船只的补充,正好弥补了船只行动不便的缺憾。划菱桶难于划船,就是跃进菱桶的这一个动作,就够初学者好好练习了。抓住菱桶,一只脚先跨进去,提一口气,另一只脚再跨入,随着菱桶的激烈摇晃,最好原地蹲下,这过程的关键在第一步,不能把全身的重量放在一只脚上。就像任何冒险行为,胆大,心细,是不变的法则。
划菱桶也是需要技巧的,人或蹲或坐在菱桶的前半部分,左一划,右一划,用力均匀,它才能徐徐前进,否则,就会在原地打转转。我一度很嫌弃这种划船的技巧,它让我联想到一位世故的老人在生活的河流中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然而,锋利的棱角或一味的偏执就如同逆耳忠言一样,不易使人接受。作为驾驭生活之舟的舵手,左右逢源,在不损人利己的前提下,与人和谐共处,谁说不是一种生活奇招呢。
菱桶于我,已是一个久远的记忆,它早已被我封入记忆的仓库。划菱桶比赛作为浙北民间运动会的一个项目,应该是近几年的事。而今,媒体上不断出现的信息,又让我提取到缕缕库存。
在我的记忆里,菱桶有圆形和椭圆形之分。圆形菱桶在外观上也就是一大型木桶。我家乡的菱桶都是椭圆形的,采菱,种水草,都离不开它,就连闲置在陆地上时,都有用武之地,杀猪,办酒宴,它又担当起大号水池的功用。在水乡,捕鱼是其最主要的功能。冬日清晨,袅娜的雾岚在水面上飘荡。一群农人扛着菱桶,提着捕鱼工具,有力的足音打破乡村的宁静。一阵有序的繁忙过后,一条长长的鱼网横贯鱼塘,飘荡于水面的三两只菱桶提纲挈领着鱼网,与池边的拉网人一起缓缓前进。鱼网渐收渐小,过于拥挤的水面上,种类繁多的鱼儿开始跳跃,噼啪声,欢笑声,犹如一口沸腾着的水锅,一年的辛苦劳作如同文火加温,现在到了揭开锅盖的一刻。
一种灵活实在的用具,正在慢慢退出生活的舞台,更加先进便利的工具在不断涌现,这是一种自然淘汰规则,无须伤感。在水乡,这种划菱桶比赛更多的也是被看作一种游戏项目。只是,我希望今后还能常见它的身影,因为,这是我们曾经的生活。
(连国庆 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