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元旦,又到新年。想当年20岁时,我是小知青。今年50岁时,我是一名公务员。
20岁时,我以决定命运的三分之差,在冰雪消融后的第一次高考中落榜,伤心落泪后,马上回到广阔天地去寻找那大有作为的舞台。虽然我在而立之年也苦拼了张大专文凭,但总习惯在自己的大专学历前冠以“貌似”两字。50岁时,我的儿子以高于一本50分的成绩被一所全国重点大学录取,当我和老公一起把恰好又是20岁的儿子送进这所西北名校,我感觉我的梦在延伸。
20岁时,我暗藏着一本抄着《何日君再来》的软面抄,闲暇时和同伴交流着抄录,我的字写得工工整整,连简谱里的小节线都是用三角尺划的。当我轻轻哼唱“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脸颊不时泛起一阵红晕。50岁时,我是“发烧友”,与进口音响配套的是近百张原装CD片,内地和港台歌星的几近一应俱全。我会在一个周末约上几个好友上KTV,“最怕你寂寞,最怕你孤单,今夜梦中应有你相思一片”,尽管嗓音嘶哑,但也会陶醉着喊呀喊个够。
20岁时,我不懂“旅游”是个什么玩物。最留恋的是老师带出去的近郊春游,还有就是那次向家里要了两元钱、坐船三个半小时第一次去省城杭州的难忘行程。我知道祖国的版图很大很大,去那最北边不知要坐几天几夜的火车。50岁时,我和好友利用年休假自助游了一把,出行前,上网订购打折机票,研究行程和景点,办理无线上网卡,还借机添置了时尚的休闲装。在青岛三十五层旋转餐厅饱览海天一色的自然风光,在美丽的辽东半岛和胶东半岛,摆够姿态、用足表情留下了五百多张“倩影”。
20岁时,我曾经每天写日记,爱好抄写名人名言。钢笔是高中时评上“三好”后我妈奖赏的,不过是她批改学生作业用的旧钢笔,我在日记中与自己对话,无拘无束,无话不谈。50岁时,我在新浪开了博,博名叫“枫桥夜泊”。当年痛斥孔孟之道激扬文字,现今反过来倾心于丹《论语心得》。劳顿了一天,沏上一杯茶,随着十指尖在键盘上有节律的舞动,我的心在徜徉。
20岁时,番薯是我最讨厌的食物,那倒不全是因为小队长拿番薯当口粮分给我果腹。而是因为上高中时,奶奶将家里的购粮证弄丢了,全家番薯当正餐的日子几乎维持了三个月,令我听一个“番”字就胃酸倒流。50岁时,番薯是我合理膳食和养生的珍品,进超市总不忘捎上一小袋价格不菲的番薯,哪天有饭局吃了大餐,次日立即补充粗粮。
20岁时,我最怕水,那是因为插队时的一次翻船经历所吓,因为我从小体弱不会游水。要不是房东的儿子用蛮力气硬是把我拉上了岸,怎留下“村里有个小伙叫小刚”的美谈? 50岁时,运动健身是我的最爱,我补上了少年时缺失的一课——学会了游泳。我穿着时尚的泳装,学得很认真很投入,蛙泳的姿势也算得上规范,经不起表扬的我竟然想斗胆PK自誉“浪里白条”的儿子。
20岁时,我少女怀春,抹浓了孔凤春牌珍珠霜走出小巷,路人瞟来的眼光仿佛在说:“嘿!小资产阶级思想”;50岁时,我做了年卡每周去美容院,花上千元买了“倩碧”套装。20岁时,我为买一条纱巾托同学在百货商店当营业员的妈妈几经周折“走后门”;50岁时,我是在网上购物,选中商品,一番砍价,网上银行支付,不出三日到货,足不出户,感觉特爽。20岁时,我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没空打理;50岁时,我悄悄把白发换上棕褐色的新装……
20岁,50岁,整整三十年。遥望那头,抚摸这头,两点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