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作为当今乐坛音乐表现力很强的高雅艺术品，有着“乐器之王”的美誉。３００多道制作工序和８６００多个组成元件，也使钢琴成为世界上制作最复杂、最精密的乐器之一。在人们的印象中，钢琴是文化与身份的象征，与普通百姓的生活是离得很远的。然而，改革开放以来，这种高雅的艺术品却与越来越多的普通人联系在一起。在浙北德清一个名叫洛舍的小乡镇里，许多人学钢琴、弹钢琴、做钢琴，短短十多年里竟崛起了40多家钢琴生产企业，年产量占全国市场份额的十分之一。现在，走在水乡洛舍的街头巷尾，常有阵阵悠扬琴声萦绕耳边。

　　■本报记者　 章瑞华　　通讯员　 李剑民

　　王惠林：从木匠到水乡第一家钢琴厂厂长

　　提起王惠林，许多德清当地人熟悉他，因为他是洛舍第一位开办钢琴厂的带头人。今年60岁的王惠林，现为德清县中德利钢琴有限公司的董事长。1985年，他用月薪250元、外加一年一万元的生活保证金，从当时国内名气很大的上海钢琴厂“挖”来4位专业技术人员，办起了中国内地第5家钢琴制造厂——湖州钢琴厂。

　　回忆当年的往事，王惠林至今历历在目，感怀良多。他向记者介绍，记得那是1984年，做木匠出身的王惠林被推举为洛舍乡玻璃厂的厂长，改行造钢琴是受一位上海朋友的介绍鼓动。“朋友说，钢琴是身份和文化的象征，但因为价格太高一般家庭是消费不起的，他建议我试试做玩具钢琴，但我心气很高，告诉他要做就做真的，做大的。”不久，在那位朋友的热心帮助下，上海钢琴厂何水潮、郑文标、包悦新、陈宝福等4位技术员被聘请来到德清洛舍。出乎意料的是，王惠林引进人才的举动在当时还引来了一场“关于人才能否合理流动”的大讨论，《光明日报》、《解放日报》、《文汇报》与《浙江日报》都先后参与报道和讨论。

　　1985年10月，首批8台“伯乐牌”钢琴终于试制成功。我国著名钢琴艺术家、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吴乐懿教授评价，“伯乐牌”两种立式钢琴的主要指标超过了国家部颁标准，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在杭州举办的专场产品鉴定会上，省内外多位艺术家和演员还作了精彩的即兴表演。1986年，远在北京的著名相声艺术家姜昆也欣然前来订货。从此，钢琴便与洛舍这个江南水乡小镇结下了不解之缘。据中国乐器协会的一份最新统计数据表明，多年来，这里先后办起了40多家大大小小的钢琴厂，年产钢琴达2万架，占目前全国钢琴总产量的1/10。

　　“钢琴制造如今成了德清的大产业，洛舍也成了全国闻名的钢琴之乡，我十分感谢当年上海来的几位老师傅。现在他们有的因为年岁大而告老还乡，有的因病已经离开人世，但他们的名字始终装在我的心里。”王惠林在他的办公室里一字一句向记者表述自己的肺腑之言。上世纪九十年代，因为乡镇企业转制等原因，湖州钢琴厂解体，而由工厂培养出来的一大批专业技术、营销、管理人员，星火燎原般地先后办起了数十家钢琴制造厂及钢琴配件加工厂。记者来到王惠林新创办的中德利钢琴有限公司，就在位于湖州钢琴厂不远的德清老县城。虽然现在公司规模不算大，但他坚定自己所走的路，现今工厂生产的钢琴主要出口到美国、德国、法国等欧美国家和地区。

　　翻开企业年度生产日记，从2005年开始，王惠林已经连续三年参加了世界最大的德国法兰克福钢琴展览会。如今，去国外参观考察，与国际同行切蹉交流，占据了他日常工作的大部分时间。老王告诉记者，许多外国艺术家也常常到公司做客，指导工人生产，一些国外客商在厂里一蹲就是一两个月。时近年尾，王惠林又在考虑明年的生产安排，他向记者透露，明年1月他将去美国参观考察，“我现在跑国外比跑上海、杭州还要多，因为我的新目标是瞄准国际先进水平，把中国制造的钢琴打入外国人的家庭！”在记者面前，年届花甲的他显得信心十足。

　　高月明：从普通农民到高超的钢琴调音师

　　浙江乐韵钢琴有限公司就坐落在元朝大书法家赵孟頫那块“德清别业”的风水宝地上，德清县洛舍镇东衡村如今已是“钢琴之乡”最具规模的钢琴生产基地。11月2日，全国政协委员、著名钢琴家刘诗昆先生在九尺三角钢琴上弹奏后，欣喜题词：拉奥特钢琴已达相当良好之质量水准，（它）让音乐永远动听。

　　给九尺钢琴调弦定调的就是乐韵公司的总调音师高月明。今年44岁的高月明是东衡村人，自1984年进入当地首家钢琴厂当学徒起，至今已与钢琴打了20多年的交道，经他的手调音合格走向社会的钢琴已有1万余台。“学调音开始于兴趣。”高月明说。一开始厂里没有专业调音师，外聘了专家、教授和国营厂的老师傅来帮助调音，听着“叮叮咚咚”的乐声，高月明常好奇地围在旁边听，听了半年才总算听出了门道。一架钢琴有88个键盘，220多根弦，光拉力就达18吨，一双农民粗糙的手，要在这么精巧的键盘上掌控玄机，难！

　　“听是能听懂了，可手就是不听使唤，看看师傅三下二下就调好了，自己就是调不准。”高月明买了录音机，回家就反复比较调音前后的区别。白天在厂里就向师傅刻苦学习八度音的调节、同步音的调节等。一次，他学调琴键左侧的重低音，弦由又粗又大的铜丝圈组成，击打后声音浑厚粗重，高月明越听越糊涂，脑子里一片空白。无从下手，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一醒就听录音，赶到厂里再听，此时厂区工人还没有上班，万籁俱寂，高月明越听越清。就靠着这种钻研精神，低音区调音不久就被他攻克了。

　　在乐韵公司宽广的成品车间内，密密麻麻摆满了100多架钢琴。高月明找到第37个键盘说：“这个音叫小字组A调，是基调音，每架钢琴都从这个键调起。”他拿起一块橡皮垫在弦的一侧，原来此键有三根弦，要使三弦发出同步音，必须两根一调。只见高月明一击键，又拿起音叉放在耳边听了听，“音叉振动每秒钟达到440次，弦和音叉的振动频率一致就调准了。”他握着钣手在弦上开始调松紧。

　　“一架钢琴要这样反复调七次，才能正式出厂。拨音两次，先拨到基本音，再初调两次，精调三次。”一架钢琴经过外壳、油漆、马克、装琴、总装等几道环节外，出厂前的把关环节就是调音了，整个调音环节要历时一个月。钢琴出厂后厂方每隔一年还要上门为客户调一次音，为此高月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有一年清明节，他到石家庄为客户调音，调来调去就是不准，原来是南方木材经过北方一个冬季的干燥，部件变了形，这个发现使“钢琴之乡”的用材发生了一次大变革。如今乐韵公司的击弦系统从奥地利进口木材，为防止变形，键盘采用多层夹板和实木制作。而弦槌更是采用日本羊毛毡作原料，音色通透、饱满。看不见、摸不着、全靠悟性的调音这一新行当，如今在高月明手里已是驾轻就熟，调好一架整琴只需20分钟。他和同村的姚利庆、泮兴华两位村民，被称为“钢琴之乡”的“三大调音师”。而德清40多家钢琴厂中的100多位调音师，几乎都是这三位农民的徒弟。今年9月，乐韵钢琴公司生产的“拉奥特”钢琴，经高月明和5位徒弟一起调音后，顺利通过了中央芭蕾舞团的考察验收，被中央芭蕾舞团指定为“唯一演出专用琴”。

　　吴海鸥：从梦想到研制出 “钢琴自动演奏系统”

　　“自动演奏钢琴在演奏乐曲时是钢琴发声，其发声原理与传统钢琴完全一致，琴键和踏板上下会动，就像一双无形的手在弹钢琴。在安装了自动演奏系统后，传统钢琴的外形没有变，结构没有变，原有的功能没有变，但其实用性却得到极大的增强。”一副金边眼镜，一身休闲装束，从大洋彼岸归国创业的华美罗宾钢琴有限公司董事长吴海鸥一见记者，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他研制的“钢琴自动演奏系统”。

　　作为改革开放后我国招考的首批大学生，１９８２年初，吴海鸥从浙江大学地质系毕业，供职于北京中国有色金属工业总公司。后来他赴美国留学，在科罗拉多大学获计算机工程硕士学位。凭着自己的勤奋和才学，如今吴海鸥有近８万美元的年薪，太太和孩子都是美国公民。然而，有一个创业梦想始终埋藏在吴海鸥的内心深处。多才多艺的吴海鸥在小学、中学时就是文宣队骨干，二胡、笛子、吉它样样玩得精通。早在科罗拉多大学攻读期间，他就突发奇想：能不能利用自己所学的计算机知识，把传统的钢琴与现代科技结合起来，开发一套先进的自动演奏软件。

　　１９９９年，吴海鸥投资１０万美元，在“钢琴之乡”德清洛舍办起了一家小钢琴厂。短短数年，钢琴厂便由小变大，走上了快速发展之路，这让身处海外的吴海鸥颇为惊讶。２００３年，吴海鸥一手创办的华美罗宾钢琴有限公司正式落户德清科技创业园，专门从事目前国际最新的“钢琴自动演奏系统”的研究开发。

　　“在大部分时间没人弹奏时，钢琴就成了家庭的一件摆设，利用率很低。我研究的自动演奏钢琴只是增加了电磁驱动和电脑操作程序，使用者只要输入相关的音乐曲谱，就会自动演奏指定乐曲的优美旋律。对于许许多多钢琴学习者和家庭娱乐而言，它的优越性显而易见。”说起回国创业的经历，吴海鸥显得深有感触。在办公楼的迎客厅，记者看见摆放着的一架高档钢琴，吴海鸥向记者介绍，自动演奏钢琴是一个集钢琴制造、现代电子工程、计算机软件工程及网络通讯技术为一体的高科技机电装置，由机电转换装置、电子控制系统、曲库及作曲软件等部分组成。传统钢琴在计算机控制下，能自动演奏出各种风格的钢琴曲调。“罗宾自动演奏钢琴的每一个琴键都有117级的可控力度层次，每一个琴键的每个力度层次都可以在演奏中体现出来。在演奏过程中每一个琴键的力度控制都是独立的，该轻的时候轻，该重的时候重。当模拟人手演奏钢琴时，经常会遇到的是多手指同时弹奏的情况，罗宾钢琴做到了真正的同步和力度分控。当十个手指头弹下去时，每个手指头的力度都可以不同，罗宾钢琴通过自行研发的DSP技术解决了这个难题，很多大型、高难度的作品，如《黄河》、《春江花月夜》等都能够演奏。”从２００２年开发出第一代“罗宾钢琴自动演奏系统”以来，２００６年和２００７年第二代、第三代相继问世，今年最新研制的是第四代产品。在国内，公司用户已经遍及大江南北２８个省、市、自治区，去年还成功进入美国市场。

　　远离妻子和孩子，放弃国外舒适的生活，独自在水乡一隅创业，吴海鸥依然乐在其中。伴着阵阵悠扬的旋律，他应邀为记者演奏了一段《我的祖国》。琴键跳动着，美妙的琴声四处弥漫开来。“到今天，其实我还算不上是真正成功的海归派，因为我没有上岸，正在大海里向对岸抓紧游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