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读图时代之“图书”早已成为普通人阅读的一大类型,不再有新鲜感。只是这十年中,人们所读的“图”不停变化,严肃的照片书不再是排行榜上的常客,取而代之的是休闲感性的绘本和漫画。这种变化背后的文化意味,颇值得思量。
从经典的加菲猫、丁丁、史努比,到近来流行于网络的胖兔子粥粥、张小盒和自杀兔,人们不但乐于从漫画中回味童年的乐趣和想象,更热衷于通过漫画感受当下的生活。张小盒是个非常简单的漫画人物,“一个普通的、可爱的小白领,有些无奈,有些无辜,也有些理想和激情,他擅长加班,不擅长追女孩,不擅长讨好老板,爱情、金钱、生活都比较匮乏。”他的同事莉莉盒、黄阿狗和老板VC高无论形象还是性格也都同样简单,但就是这四个简单的人,演绎出无数上班族喜爱的漫画故事。加班、吃盒饭、玩游戏……这些是年轻人每天都在做或者想的事情,甚至谈不上巧妙的情节和对白,仅仅是有了一个童稚化的外壳,就能立刻俘获读者的心。比如要求加薪,被众多职场漫画书表现过的情节,在这里干脆没有任何包袱,只是让张小盒们穿上圣斗士的战衣,表现其勇气和决心,就让人折服于他们的“萌”。
这些人物形象的走红,与相当一部分都市年轻人的阅读审美关联颇大,甚至可以说代表着一大批人的时代情绪。年轻人如何理解当下?对他们而言,这既是一个幸福安宁的世界,也是一个呆板无趣的世界;生活中既有可以回味的甜蜜,也有隔三差五就要品尝的失落和无奈。更要命的是,在一个每天都有新发展的环境中,我们却要时常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生存的压力、婚姻和爱情的压力、个人发展的压力。正因为此,用童稚消解现实逻辑的荒诞就成为心安理得的手段。
不但内容贴近生活的新兴漫画作品如此,经典漫画也成为选择。加菲猫的可爱毋庸置疑,可是加菲猫的语录被越来越多地引用成为对抗现实的武器。例如“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猪肉卷是永恒的”,从主动幼稚中获得解放,抛掉爱情的包袱。《父与子》同样是经典漫画,而且对中国的四格漫画创作产生过巨大的影响,但这部作品已被现在的年轻人遗忘,因为它演绎的是纯粹的生活温情和日常幽默,少有对现实的隐喻。也许对读者来说,这似乎“不过瘾”。
胖兔子粥粥和张小盒的年龄都还很小,诞生不过一两年,但是正在赢得越来越多人的喜爱。也许假以时日,它们中会成长出中国的玛法达。说到这里,不得不说,在漫画大潮轰轰烈烈的今天,非常契合当下中国社会心态的经典小姑娘玛法达居然还没有被媒体和出版商重新“发现”,实在有些奇怪。大师季诺笔下的这个阿根廷小女孩,生活圈子很小,不外乎父母、小朋友和邻居,而漫画的素材,也不过都是些来源于生活中的小事,她的好恶简单纯粹,喜欢甲壳虫乐队,憎恶喝汤……无须细品,玛法达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能让你感受到幼稚背后的隐喻,让你感受到嘲讽现实的快乐。当胖兔子粥粥或者张小盒以充满童心的语气向现实发问之时,或多或少都有玛法达的影子。而玛法达,早已在世界范围内闻名已久。
每种大众文化潮流都是年轻人对时代的反应。十年之前,热火朝天的文化潮流是“无厘头”,以《大话西游》为代表的无厘头搞笑片是统治职场和大学年轻人的主流话语,那些片段和台词反复出现,年轻人们在重复中获得快感,无力、失落的“小人物”在自嘲中自爱,在自怨中自怜。今天,又一批年轻人成长起来,曾经的年轻人们也老了十岁,他们共同转向了漫画这个更感性的避风港。周星驰的无厘头影响之久远,一直延续到《疯狂的石头》,可以想见漫画的流行还会让越来越多的人主动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