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是一个肢体残疾的人,但在我的心灵深处为自己种下了一棵树,一棵自强自立永不言败的树。
记得十八岁那年,我初中刚毕业,经妈妈的百般游说进入一位亲戚开的“裁衣坊”学习裁缝。由于腿有残疾,这个行业在当时看来是唯一的选择。裁衣作坊不大,只有我一人是男孩,其他的都是女生。由于我很喜欢文学,喜欢在空暇之余写点东西,嘴里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灵感”之类的话语。可就是这些话却成了那些女生嘲笑我的由头,我知道她们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我这个残疾师弟,她们的话语很刺耳,让我这个在缝衣车上书写人生的“铁拐李”产生了换个环境的念头。因为像我们这些残疾人的心灵,对身边的某些事物和话语都很敏感,我很希望别人能尊重我,不奢求能帮助我,只要一点点尊重就可以满足。
我是那个雨夜走的,没有人送我,兜里装着妈妈给我的40元生活费。我要去的城市虽然不远,但对于我这个残疾人来说却充满了艰辛。
那个卫生院的中医师和我外公是世交,过年一起喝酒的时候偶尔问起小时候曾经在他的脖子上撒过尿的残疾外甥现在正在干什么,外公说初中毕业后还没有找到工作,那个好心的中医师说,“一个残疾人以后没有一技之长日子会更艰难,如果愿意就跟我来学医术吧,好歹有个吃饭的手艺。”就是师傅的那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语,让我摸进了医学的大门。
本来妈妈说要把我送到那个城市,我说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供我“折腾”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省下的钱可以供弟妹读书。那天刚好下起了滂沱大雨,通往卫生院的道路泥泞一片,以前我走这样的路总是捡墙角稍微干的地方扶墙缓行,可那里只有水洼只有污泥没有一处是干的,我整了整包裹,将原本放在衣兜里的钱和地址条叠得整整齐齐,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的心窝处。我抹了抹满脸的雨水,咬咬牙先将那只健全的腿插入了泥泞中,顿时,刺骨的污水淹没了鞋面,也伤痛着我那颗坚强的心。一段二百余米的泥泞路我走了整整半个小时,见到师傅的时候我彻底成了一个泥人。医院的领导和师傅看着眼前一瘸一拐全身泥浆的我,一把将我拽到伙房叫烧饭阿姨烧水让我清洗身上的泥浆,师傅还捧来了他的衣服让我换上,从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体味到了一份温情。
医院没有闲房可以安置我,更何况舅舅的家就在不远的村庄。虽然知道舅妈难堪我,但还是接纳了我这个既残疾又贫困的外甥,舅舅的楼房由于摆满了杂物,在舅妈的执拗下我住进了旁边堆满了杂草的小茅屋,茅屋的那个小得可怜的破窗刚好对着邻居家那明亮的窗子,日子久了我才知道对面住着一对姐妹,可能她们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邻居的存在,对面肆无忌惮的青春的图画成了我那段时间最美好的遐想……
舅舅、舅妈工作的纸板箱厂不景气,工资经常用对方单位的各类罐头来冲抵。每当发工资的日子,我那简陋的床铺下叠满了各式各样的罐头。我生活费很低没有余钱卖零食,常常看着床底下的“宝贝”发着呆,实在馋得受不了偶然还会撬开一瓶狼吞虎咽起来。第二天,精明的舅妈一数缺了一罐黄桃,就狠狠地骂我是一只馋嘴猫,要我快点搬出去。那时候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没能找到。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真正体味到了世态炎凉,也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志气。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我在心灵深处为自己种下了一棵树,一棵自强自立永不言败的树。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我也已经事业有成,开设了自己的诊所,为周围的百姓奉献自己的一技之长。但是,学会种自己的树,一棵自强自立永不言败的树,就是我今后做人处世的最大感悟和一笔丰厚的精神财富。
[作者简介] 苗忠表,男,现居舟山定海,自幼爱好文学,业余喜欢写作,笔名“汪洋中的一条船”,2007年底获得浙江省首届民工文学创作大赛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