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快”字,早已渗透了我们的吃、住、行各领域。我们已日渐让中式快餐和洋式快餐替代了色香味俱全的传统饮食方式。在住的方面,我们也越来越快地置换自己的住房,但我们所希望诗意安居的房子却永远在不可知的前方。在行的方面,我们正纷纷告别自己的单车,日益亲近速度更快的小汽车;不断开山架桥修建更多的高速铁路和高速公路,以此来满足大众的快速出行。在信息领域,“快”字也一样出尽了风头。我们有了联系方便的固定电话,但很快又有了更为方便的移动手机;刚用传真技术告别了电报时代,但更为便捷的电子邮件又来取代了传真;我们才用上了拨号上网,但很快又被宽带所替换。
而步入大大小小的书店或书城,最明显的感受是我们的读书速度已经远远赶不上了出书的速度。于是不得不承认,我们的文化也进入了“快餐化”时代——我们所读的是一次性阅读的作品,我们所唱的是流行十天半月的新歌,我们所看的大多是过目即忘的电视连续剧。由此我常扪心自问:我们的生活真的只能别无选择地与“快”字结缘吗?
其实,面对技术时代的日益图“快”趋势,米兰·昆德拉在小说《慢》中就对“快”有如下发人深省的领悟:“速度是出神的形式,这是技术革命送给人的礼物。跑步的人跟摩托车手相反,身上总有自己存在,总是不得不想到脚上的水泡和喘气;当他跑步时,他感到自己的体重、年纪,就比任何时候都意识到自身与岁月。当人把速度性能托付给一台机器时,一切都变了。”他对技术时代被日益消隐的“慢”之境界还作了如是追问:“慢的乐趣怎么失传了呢?啊,古时候闲荡的人到哪儿去啦?民歌小调中的游手好闲的英雄,那些漫游各地磨坊,在露天过夜的流浪汉,都到哪儿去啦?他们随着乡间小道、草原、林间空地和大自然一起消失了吗?”
在我看来,昆德拉至少已经给我们传递了这样一个明确的理念:在技术时代里,虽然我们的生活方式可以尽可能地实现与“快”字结缘,但正是这种无处不“快”的时代让我们渐渐失去了自我。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一切都“快”起来的话,反而没有了生命的快感、舒适与尊严,人类所苦苦追求的诗意栖居也将成为一种乌托邦。这不免让人担忧:我们正在置身其中的这个图“快”时代,会成为一个生命日益冷漠与人性渐失的痛心时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