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家发现了没有,如今中国已进入时尚的时代。
以我的家乡北京为例:无论是在“满城春色宫墙柳”的紫禁城红墙下,还是在“引车卖浆唱月圆”的胡同风情中,更是在“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璀璨大商城里,一抬眼,一回头,一转身,到处皆可见美女的身姿在婀娜地摇曳。
个子高的个子矮的,年龄大的年龄小的,身体胖的身体瘦的,头发长的头发短的,柳叶眉毛杏核眼的,瓜子脸庞水蛇腰的,穿旗袍的穿牛仔的,莺声燕语的喜鹊喳喳的,本地的外地的,有知识的没知识的,素质高的素质低的……反正是一街的美女一街高高点击的回头率。
时尚流行,美女如云也是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的表征。
以前肯定是没有这么多美女的。记得我小时,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到同学家里玩,见到她47岁的奶奶,一个脸黑且皱纹深刻的老太太,后脑上梳一个发纂儿,穿一件蓝布大襟褂子,弯腰驼背地走来走去。同学说她是干活干得弯了腰,我则觉得47岁已经老到了生命的极限。今天看47岁的身边女士,哪个还不光鲜得“回头一笑百媚生”?再加上那么一“欧莱雅”,那么一“保姿”,那么一“SK—II”,谁不说她们犹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呢?
话扯远了,还是回头来说年轻的美女们,因为她们才是“当代女英雄”。这些小美女们可真是赶上好年代了,不像40年前,满世界游弋着极左思潮,只允许灰、绿、黑、白四种颜色存在,其他的一律“斩立决”(瘮不瘮呀!);不像30年前,买一件的确良衬衣也要省吃俭用,花去一个多星期的工资(惨不惨呀!);不像20年前,满大街男男女女都“西服”,那是各单位一窝蜂地学外国的产物(傻不傻呀!);不像10年前,街上一会儿流行红裙子,一会儿流行黄葵花,一会儿又流行绿格子,弄得女孩子们追风逐月地赶时髦,一个个不中不西,不土不洋,丧失自我,谁都和谁一个样(锈不锈呀!)……
甚至,就连5年前也不像了。短短5年间,神州大地上蘑菇似的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名牌店,不单全世界的精品都风起云涌地搬到了中国,就连中国自己的各种品牌、名牌也雨后彩虹般地迅速蹿红。君不见,大美女小美女们,哪个不是名牌满身,珠光宝气?哪个又不是胭脂、口红、唇膏、眼影、睫毛膏、香水……一应俱全?更有满大街的美容院,让她们像害了相思病一样粘在那里,魂不守舍!
而今更甚,连美女们自己也搞糊涂了——面对着长的、短的、胖的、瘦的、里面的、外面的、五颜六色的、七型八款的、大山崩大海啸一般汹涌而来的时装,怎么选择呢?怎么跟风呢?怎么不落伍呢?“风源”和“队伍”又在哪儿呢?
毋庸讳言,就这么一打扮二捯饬三美容,中国的女子们就是变得越来越光鲜、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光彩照人了。哦,对了,还有两个重要的因素呢:其一是营养,40年前中国人吃的是什么,现在我们吃的又是什么?那时粗粮是顿顿当家掌柜的,连周六、周日都不休息一次;今天是花大价钱满世界去追“粗茶”、追“淡饭”、追“自然绿”,什么玉米、莜麦、黑米、黑豆、南瓜、红薯等五谷杂粮,什么低油、低糖、低盐、低脂的蔬菜、水果,什么海鱼、海参、海虾、海带、紫菜、虾皮……结果呢,惯得村姑的脾气比小姐的还大了,直叫人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么好的营养,培养帅哥美女的机率自然大大地增加了。这就又牵扯出第二个重要的因素——精神面貌。按照哲学家的说法,物质美是智性美与道德美的外壳,也就是说,物质美只是美的第一步;但这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当然也还是相当重要的,整天吃糠咽菜的人只能面黄肌瘦,浑身破衣烂衫的人也不愿意到大庭广众去招摇。而今天一街一街的美女们呢,衣着挺拔,环佩丁当,高跟鞋踩得马路“咔咔”地打出一串儿美丽的小火花,浑身满脸的自信,相跟着国家的GDP一起成长。
经济基础不仅决定上层建筑,也决定着美女们的美丽指数是往下滑落还是往上飙升。
不过,在当下这个奔腾激荡的社会转型期,美女飙升也同样面临着剧变所带来的严峻考验。与幸福感一同来临的,也还伴随着多多的焦虑和深深的郁闷。宝马香车、灯红酒绿自然是兴旺发达的“范儿”、“派儿”,固然可喜、可意、可心。滚滚红尘,汹汹商海,诱惑太多了,于是成群结队来城里打拼的“嘉丽妹妹”们,各自演绎着德莱塞一百多年前就设计出来的各种悲喜剧,亦不足为奇。
而最奇怪的,远远超出伟大德莱塞的想像力的故事,还每天都威武雄壮地上演着。今天是“秀”时代,各种各样的商机在利润这只魔手的强大推动之下,时刻虎视眈眈地盯着美女们,稍有机会就扑上去了,群起而围之、攻之、利用之,不压榨出最后一丝可利用的赚钱“秀”,决不会放手。
于是,林暗草惊风,美女们也就面临着黑暗的吞噬和一道道激流险滩。于是,竟然出现了七八岁的小女孩就不好好念书,天天想着一鸣惊人地“超”;竟然出现了十一二岁的孩子去“兼职”,油嘴滑舌地为一对对新人主持婚礼;竟然出现了一轮又一轮的“海选”、“江选”、“河选”……扇忽得多少美女茶不思、饭不想、工不做,花容憔悴,身心惧衰,粉身碎骨也要成为利润的牺牲品;而最最让人想不通的是,所有这一切,竟然还得到他们父亲母亲的支持,全家总动员,共同打造《出名要赶早》的悲剧,难道,他们就不怕孩子再也唤不回了么——当年老祖宗马克思说起“利润”来,说它的每个毛孔都渗透着什么来着?让我们去找来有关著作,好好再读上一读吧!
当然,你也可以说是社会变了韩小蕙你不要“恶攻”,你自己非要抱着“君子喻于义”的老传统,就傻不唧唧地靠边站吧。你倒是睁眼看看,今天没有名、没有钱、没有地位,谁还肯正眼看你?我们不趁着年轻貌美去“秀”“超”“海”,你能保证我这一辈子不受苦、受穷、受世人的白眼气?
哎呀是的,我是不能保证。我只能保证我自己(还有我正青春年华的女儿),在这五光十色的世界上,在这五味杂陈的人生中,坚持恪守“诗书礼仪传家”的老话,扎在书香的清廉和寂寞里,走正路,做自爱、自强、自在的女人!
(2007年春写于北京协和大院)